“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灵魂叩问

1881年2月9日,伟大的俄罗斯文学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去世;1881年9月25日,伟大的中国文学家鲁迅诞生。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俄罗斯的良心,鲁迅是中华民族的良心,他们都是民族苦难的记述者,人的灵魂的叩问者。


“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灵魂叩问


鲁迅深受俄罗斯文学的影响,称俄国文学为“我们的导师和朋友”,“因为那里面,看见了被压迫者的善良的灵魂的酸辛和挣扎”,“明白了世界上有两种人,压迫者和被压迫者”。果戈理、托尔斯泰、契诃夫、陀思妥耶夫斯基、高尔基这些俄罗斯文豪都不同程度影响了鲁迅。


“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灵魂叩问


陀思妥耶夫斯基,被认为是俄罗斯文学的杰出代表,被西方现代派作家追认为鼻祖。有人说“托尔斯泰代表了俄罗斯文学的广度,陀思妥耶夫斯基则代表了俄罗斯文学的深度”。他对后世的尼采、福克纳、加缪、卡夫卡、弗洛伊德、乔伊斯、甚至对日本著名导演黑泽明都有着很大的影响。

陀思妥耶夫斯基生前经常说:“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苦难是什么,苦难应该是土壤,只要你愿意把你内心所有的感受,隐忍在这个土壤里面,很有可能会开出你想象不到的灿烂花朵!”


“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灵魂叩问


中国人常说“文章憎命达”“诗穷而后工”,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个不幸的天才,在苦难中度过一生,9岁那年突然患癫痫病,之后间或发作伴其一生;参加圣彼得堡的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组,研读傅立叶的空想社会主义差点被枪毙,结果被流放西伯利亚;沉迷于赌博,被迫到欧洲避债。“把所有的不幸放一个人身上,这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学成就惊人,处女作《穷人》一发表就被著名的批评家别林斯基高度赞扬,根据狱中的经历写的《死屋手记》可以说倾倒了整个俄罗斯,据说连沙皇都被它感动得落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成就可以说配得上他的苦难。


“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灵魂叩问


在世界文学史上对人的灵魂深度挖掘的作家寥寥无几,陀思妥耶夫斯基算一个,鲁迅也是一个。鲁迅称赞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人类灵魂的伟大审问者”。鲁迅在《〈穷人〉小引》中这样写到:

显示灵魂的深者,每要被人看作心理学家;尤其是陀思妥夫斯基那样的作 者。他写人物,几乎无须描写外貌,只要以语气,声音,就不独将他们的思想和感情,便是面目和身体也表示着。又因为显示着灵魂的深,所以一读那作品,便令人发生精神的变化。灵魂的深处并不平安,敢于正视的本来就不多,更何况写出?因此有些柔软无力的读者,便往往将他只看作“残酷的天才”

鲁迅也敬佩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伟大,但是鲁迅却不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他说有两个作家不能爱,一个是但丁,一个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灵魂叩问


鲁迅在《陀思妥夫斯基的事》中说:

到了关于陀思妥夫斯基,不能不说一两句话的时候了。说什么呢?他太伟大了,而自己却没有很细心地读过他的作品。回想起来,在年青时候,读了伟大的文学者的作品,虽然敬服那作者,然而总不能爱,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但丁,那《神曲》的《炼狱》里,就有我所爱的异端在;有些鬼魂还把很重的石头,推上峻峭的岩壁去。这是极吃力的工作,但一松手,可就立刻压烂了自己。不知怎地,自己也好像很是疲乏了。于是我就在这地方停住,没有能够走到天国去。还有一个,就是陀思妥夫斯基。一读他二十四岁时所作的《穷人》,就已经吃惊于他那暮年似的孤寂。到后来,他竟作为罪孽深重的罪人,同时也是残酷的拷问官而出现了。他把小说中的男男女女,放在万难忍受的境遇里,来来试炼他们,不但剥去了表面的洁白,拷问出藏在底下的罪恶,而且还要拷问出藏在那罪恶之下的真正的洁白来。而且还不肯爽利地处死,竭力要放它们活得长久。而这陀思妥矢斯基,则彷佛就在和罪人一同苦恼,和拷问官一同高兴着似的。这决不是平常人做得到的事情,总而言之,就因为伟大的缘故。但我自己,却常常想废书不观。

陀思妥耶夫斯基虽然伟大,但是鲁迅的态度就是“废书不观”。鲁迅在《忆韦素园君》一文中说:

壁上还有一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大画像。对于这先生,我是尊敬,佩服的,但我又恨他残酷到了冷静的文章。他布置了精神上的酷刑,一个个拉了不幸的人来,拷问给我们看。现在他用沉郁的眼光,凝视着素园和他的卧榻,好像在告诉我:这也是可以收在作品里的不幸的人。

鲁迅为什么不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呢?鲁迅在《陀思妥夫斯基的事》中说得很明白:“不过作为中国的读者的我,却还不能熟悉陀思妥夫斯基式的忍从——对于横逆之来的真正的忍从。在中国,没有俄国的基督。在中国,君临的是’礼‘,不是神。”


“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灵魂叩问


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苦难的态度是忍,寄希望于宗教。鲁迅则恰恰相反,他对宗教怀着势不两立的愤恨态度,在《祝福》中,他刻薄地挖苦“天地圣众歆享了牲醴和香烟,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蹒跚”——把神仙比成了醉鬼和流浪汉。

两国的历史文化不同,决定了鲁迅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立场是不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早年曾信仰西方的社会主义,后来转向俄罗斯东正教,认为理性是恶的根源,主张在宗教和道德的基础上去改造生活,实现社会正义。所以高尔基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俄罗斯邪恶的天才”,一个反动派,向压迫被动地投降的辩护士。

鲁迅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笔下都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普罗大众,着力于描写病态的社会、痛苦的人生。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描述的“死屋”,这里没有任何希望与光明,只有绝望和悲观,无能无力的呼号。而鲁迅用“铁屋子”来比喻中国当时的现状,“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鲁迅的目的绝不是坐以待毙而是号召人们推掉这“铁屋子”。


“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灵魂叩问


陀思妥耶夫斯基要忍,要求助于神,这对没有宗教传统的中国来说太陌生了,鲁迅先生的目的是叫醒昏睡百年的国民。

李春林在《鲁迅与陀思妥耶夫斯基》中这样认为,“鲁迅是又用凸透镜将那经过分析的光线聚合在社会溃疡的焦点上,使那人间的不平和痛苦显得更真切,使目睹者惊醒和感奋起来,立足于地上的斗争,以实现社会的解放。而陀氏接着使用的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凹透镜,把一切都散射到天上,在天国里解决一切问题,消尽一切痛苦和不平,使人在神那里得到解放。“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使徒精神,关注彼岸世界,沉迷于宗教。鲁迅是医生,解剖国民性,鲁迅是战士,为民族解放而战斗。所以鲁迅不喜欢伟大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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