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自己“接生”并把孩子养大,都没有等到丈夫,二婚我嫁给邻居

叙述人:秦玉华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带着采访任务向西进发,途径贺兰山的时候,短暂停留,只为捡一颗“贺兰石”给男友。

也正是这次意外停留,让我知道了秦玉华的故事,也是贺兰山一带农村留守妇女的故事,经本人同意,我用第一人称叙述。


我和男人是经过媒人搭线结为夫妻,那一年我们二十岁出头,对于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从未有周全考虑,他是家长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在读书,父亲早逝,家庭生活的重担全在男人和婆婆肩上,婆婆一辈子连最近的小县城都没去过几次,目不识丁,只知道干农活,做些粗茶淡饭。

我为自己“接生”并把孩子养大,都没有等到丈夫,二婚我嫁给邻居

高中毕业后,我就开始跟着父母务农,帮衬家里,让弟弟妹妹们读书,希望将来有个好前程。成亲那天,母亲哭诉着跟我说“娃啊,嫁过去后,你就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你得忍着、等着、盼着,苦日子终有出头的一天”。她摸着我的头,泪眼婆娑,我心里也难过了好一阵子,转身上了迎亲的花轿。

结婚的头两年,日子平淡踏实,日复一日的重复,迎来了我们生命里的第一个男孩苟明,婆婆抱着他满地的打转,嘴里叨叨着,我们苟家有后了,别提有多高兴,婆婆干活的劲头更大了,天不亮就起来鼓捣各种农活,打扫院子,煮饭菜。

我为自己“接生”并把孩子养大,都没有等到丈夫,二婚我嫁给邻居

孩子在飞快的长大, 我的肚子也跟着再次大起来了,弟妹们的开支也大起来了,男人感觉到生活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终于提出要出去打工,闯一闯,试着改善一下生活。

当时我的心头就咯噔了一下,那几年打工潮一波赶着一波,我一个堂哥就是在打工的工地上被钢筋戳穿肋骨死的,我婶的眼睛就是那个时候哭瞎的,娘家邻居出去打工已经好几年都音信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的就在外边直接成家了,再也不回来了……

男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宽心地安慰“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赚了钱就回来,娘、媳妇还有儿子都等我呢”,男人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我的心情沉重异常。肚子的孩子不时的调皮捣蛋踢我几下。

我为自己“接生”并把孩子养大,都没有等到丈夫,二婚我嫁给邻居

男人走的那天风很大,沙尘也厉害,我和婆婆把他送到村口,我把头抬的老高,不让眼泪掉下来,高远的天边,像是我看不到未来的生活,茫然一片。婆婆一个劲的叮嘱要男人照顾好自己。

男人一个劲地点头,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背影里清晰的看到他一颤一颤的肩膀,搭乘村上的三轮车渐渐远去,我和婆婆折返回家。

到家后,才发现两岁多的苟明没有跟回来,婆婆抢先一步追了出去,我拖着沉重的身子颤巍巍的紧紧赶慢赶,婆婆应放开嗓子在喊苟明。

我为自己“接生”并把孩子养大,都没有等到丈夫,二婚我嫁给邻居

回声在山坳里回荡,却没有苟明的声音,一种不祥的预感电击一般传遍全身。我哭着喊着,直到中午都没有苟明的影子,全村的人都被我们娘儿俩惊动了,开始加入寻找苟明的队伍。在沿着男人搭乘的三轮车走出大约三里地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单布鞋,我一眼就认出,那是苟明脚上的鞋子。

男人走了,儿子没了,婆婆病倒了,弥留之际,婆婆一直叨叨着苟明,她的聪明的孙子,死不瞑目,在亲朋邻居的帮助下,我让婆婆入土为安,之后空荡荡的一处庄院里,就只剩下我一人。

周末弟妹们回来短暂的热闹,他们带着我准备好的吃食,大包小包背着扛着前往学校,我又开始一人的生活,夜深人静,我会反复查看门是否锁好,生怕有个闪失。

我会不停的想起我的儿子,还有男人、婆婆,用他们都在时的快乐时光打发漫长的黑夜。

白天我不停的干活,家里家外都是我一个人的,让我完全忘记自己还是个孕妇,可能是过度的劳累,肚子里的孩子整整提前一个月生了,天黑之前,似乎一切正常,半夜时分,肚子开始疼起来了,有了第一胎的经验,能够预知这是要生了。

汗珠在额头不停的滚落,衣服已经完全贴在后背上,几经努力,退掉厚重的牛仔裤,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喊人了,在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伸手摸到了平时做针线的小布包,里面有一把还算锋利的剪刀,顺带撤出了一条做鞋里的白布。

我为自己“接生”并把孩子养大,都没有等到丈夫,二婚我嫁给邻居

断断续续,根本记得疼了多长时间,挣扎了多少次,起来、躺下、蜷缩……当孩子穿透黑夜的啼哭声响起的时候,我已经意识模糊,本能地剪断了母子相连的那个“脐带”,用白布绕着孩子的肚子缠了两圈,用一根布头绑起来打上一个死结。

我沉沉的睡去,那似乎是我这辈子最累的一刻,睡的特别香,梦里还我还看见走丢的苟明,男人和婆婆,他们都在屋场里,来来回回,只是低头不语,我惭惭地笑,却没人理我。

突然身边湿热的感觉袭来,我努力睁开眼睛,太阳从窗户里照进来,刺眼的厉害,蜷在我身边的娃儿眼睛滴溜溜亮,正看着我,一泡尿弄湿了我的被褥,还有贴身的衣服。

我吃力的支撑着上半身,全神贯注看着这个与苟明一模一样的儿子,一团红红的,丑不拉几的肉,恍惚中,是他回来了,深情地唤了一声“明儿”,泪水止不住掉下来。

瞥一眼窗外,太阳已经老高了,我扶着墙,忍着下半身的撕裂的疼痛,从床上挪下来,简单处理了昨晚的污秽,挪步进了厨房,翻箱倒柜找出了给婆婆做法事留下的几个鸡蛋,烧开水打了两个荷包蛋,撒了一把红糖,半蹲办跪在灶台前,几口干掉,整个人觉得精神多了。

母亲来看我的时候,孩子已经半个多月了,看着母亲一脸的惊讶。我平淡的说道“都第二胎了,我没有那么矫情,一切都是自己抹黑处理的,这不是好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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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给母亲宽心,一边心在落泪,母女连心,她怎么能不懂?

母亲在家陪了我五天,每天把我照顾的舒舒服服,把孩子侍弄的清清爽爽。

转眼男人出去已经半年多的时间了,音信全无,但是我始终觉得自己的男人是可信的,他可能只是在忙,或者有什么难处罢了。

很快就到年底了,我变卖了一年的庄稼,给弟妹们筹好了来年春季的学费,有弟妹们陪着的冬天,日子过的格外快些。直到春节都没有看到男人归来的身影,心里开始莫名的急躁难忍,弟妹们也是望断眼睛的盼着大哥回来。

我为自己“接生”并把孩子养大,都没有等到丈夫,二婚我嫁给邻居

春节过了,男人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寄一分钱回来,我的心开始一天天变得冰冷起来了,心里总是提醒自己“他是永远都不会回来的”,半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

在当地,但凡外出超过一年不回,也没有音信的情况,都会被人视为“失踪”,自然我就成了“活寡妇”,没有任何盼头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寡妇门前是非多”,哪怕平时没有几个人来串门,偶有人来借用一下东西,都会被别人指指点点,何况春播的时间到了,我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搞不定山里的庄稼活。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和邻居们“帮工”,凡是谁家需要帮忙,我都责无旁贷、任劳任怨抢着帮忙干活,好让别人在干完自己山里活后,能帮自己种上那几亩薄田。

之后的锄草、施肥和收割,我都可以一人搞定。常年的操劳,让我不到三十岁的我,看起来足足有五十岁的样子,肩挑手扛,脊背慢慢就不自觉弯曲起来。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年,男人还是没有任何音信,我终于确定,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姊妹们相继毕业、辍学和外出务工,家里就只剩下我和苟娃,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黑黝黝的,健壮的像头小牛。

“人有祸福旦夕”,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我从地里回来,舀起一瓢冷水灌了下去,苟娃跟我后边,也照着灌了半瓢。傍晚时分,他开始喊肚子疼,我当时没在意,煮了简单的饭菜,他一口没吃就睡了。

我也和衣躺下,后半夜,他浑身滚烫,打着滚子喊肚子疼,汗水在他躺着的地方印出一个“人形”。

我一把扯起来,背上孩子,才发现外边风雨交加,深一脚浅一脚往乡卫生院赶,一道道闪电从天边闪过,整个村庄都一黑一亮,连栽了几个跟头,我和孩子完全变成了“泥鳅”,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前方的路。

我为自己“接生”并把孩子养大,都没有等到丈夫,二婚我嫁给邻居

一个黑影在前边不远不近的挪动,出于本能,我整个心都缩做一团,但背上的孩子越来越安静,他的脑袋耷拉在我的肩膀上,气息越来越弱。

突然那团黑影就停下来了,我屏住呼吸,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在与黑影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人一把抓住我的孩子,轻轻一抡,就把孩子扛在他的背上,他走的飞快,我只好拼命的小跑,死死拽着孩子的衣角,生怕有个闪失。

他直接冲进了急诊室,喊来了值班医生,各种听诊设备用在苟娃的身上,孩子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赶紧手术,家属快去办住院手续”一个小护士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战战兢兢的站在医院的楼道里,突然摸不着南北,一脸无奈的男人忙前忙后,把所有的事情办妥,天已经快亮了,孩子从手术室退出来了。

“急性阑尾炎差点穿孔,如果再晚半个小时,估计孩子就没得救了”医生说的有板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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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住了,只觉得自己差点又丢了孩子,泪水扑簌扑簌掉下来,男人弯腰递给我几张纸,淡淡的香味,格外暖心。

我一抬头,才发现这个男人不就是邻居王城吗?

心顿时放下来了,眼神里有了怜悯和柔情。他原本和我同命相怜。

大概四年前,我刚刚结婚,就听人说他老婆丢下三个孩子,跟别人跑了。他提着一把杀猪刀,每天晚上在村口转悠,等着妻子“上钩”,但是希望一直落空,时间疗愈了他血淋淋的伤口。

沉默寡言,任何时候都穿着戴帽子的衣服,把自己活成了“套子里的人”,只知道干活、吃饭和睡觉,照料着家里老小。今天是他把家里的粮食卖完,给大女儿凑齐读大学的学费,舍不得搭车,步行三十里地回家。

半道上碰见了我们娘儿俩,他没有直接上来,而是赶紧转身,引着我们前行,当我是在走不动时,我才上来搭把手。

听着原委,泪水漫过心窝,我把脸瞥向别处,但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了。

“只要孩子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男人沉稳的安慰道。

我顺手把挂在腰里的钥匙递给他,希望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他能替我照料家里的鸡、猪和牲口。他也欣然同意,一脸轻松的样子。

孩子出院那天,他拉着架子车来接我们,一路上他总是没话找话,逗得儿子哈哈笑,他的脸上也出现了少有的笑容,原来他笑起来也这么好看。

浓眉大眼,长时间的皱额头,眉目之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给人一种稳重和成熟,心花怒放,那么一刹间,我竟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男人。

等猛地醒悟过来,我的脸火辣辣的烫,恰好被他看到,他顺手扯下路旁的梧桐树叶递过来,“挡挡太阳吧,太热了”他自然的说道。

快进村的时候,他主动把架子车交到我手上,我被套进驾辕,才发觉,他的肩膀被勒出了深深的印痕,那一刹间,突然感动、心疼混杂在一起,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渐渐退到后面去了,我艰难的把孩子拖回家,累的直喘气。

推开门,院里院外收拾的赶紧利落,走进厨房,他连我们娘儿俩的午饭都准备好,还温热在锅子里。

那一瞬间,我的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仰头看着房顶,心里对男人有了一种说出的渴望,我知道王城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

我为自己“接生”并把孩子养大,都没有等到丈夫,二婚我嫁给邻居

“玉华……玉华,我家的架子车是不是在你屋里,我要用一下啊”正是王城的声音。

“哎,在呢”我隔墙应着。

一把推开门,他惭惭地站在那里,满眼温柔,我有点把持不住,儿子跟在身后,“叔叔,谢谢你救了我”稚嫩的声音把我们惊醒。

王城慢腾腾地拉着架子车往外走,一步三回头,我死死地盯着,生怕他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半年后,我们就领证结婚了,幸福或许是没有理由的,就是两颗紧紧依偎的心靠在一起,共同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彼此成全,彼此温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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