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平故事:像《蜗居》一样的奋斗史

郝平故事:像《蜗居》一样的奋斗史


《双面胶》讲婆媳的事儿火了,《蜗居》作为《双面胶》的姐妹篇,讲的是房子的事儿。戏还没播完,《蜗居语录》已经在网络上到处转载。在戏中,郝平和海青扮演一对为房闹心的小夫妻。苏淳和海萍,道出了千千万万房奴的心声。

苏淳为了买房,向家里借钱,本来说是借4万,后来给了6万,海萍惊喜之下说:“咱妈真好。”苏淳心想:“4万是你妈,6万是咱妈,要是1万没有,就成了他妈了。”苏淳的感人之处,也在于他对妻子的谅解:“那个花季的姑娘, 一路跟自己走来,从鲜花盛开到现在的憔悴。她虽然脾气暴躁,但那不是她的错,是生活所迫。一个女人,如果出门没车,入门没仆,是很难保护面孔不恶劣的。在这样一个浮光媚影的城市,一个女人肯这样跟着一无所有的自己,应该感激她,包容她,爱她,让她快乐。”

这些年来,郝平主演了《保姆》《生死桥》《成家立业》等许多部电视剧。相比电视屏幕,郝平在话剧舞台上的光芒更加闪耀。2006年,他凭借《艺术》和《秀才与刽子手》,包揽了四项中国话剧表演的最高奖项。北京人艺的年轻一代有濮存昕、何冰、宋丹丹等一批演员,他们现在除了个人奋斗,还肩负着传承人艺传统的责任。随着年纪的增长,作为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主力演员之一的郝平也渐渐感到这种压力。每次带领年轻演员排戏,郝平都要带着他们祭拜舞台,保佑演出顺利。演员能够一直站在摄影机前和舞台上不容易,郝平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以后,分配到南方某省话剧院,后来辞职回上海做个体户演员,办剧社,做配音,当棚虫……他经历了《蜗居》中全部的酸甜苦辣。


郝平故事:像《蜗居》一样的奋斗史


苏淳与海萍的幸福生活

许多观众误会《蜗居》苏淳和海萍在生活中也是两口子,因为两个人在戏里的眼神交流太自然了,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样,这不是光靠念剧本和对台词能够达到的效果。《蜗居》是郝平最感放松的电视剧组。导演之一曹盾、张嘉译、文章和他都是西安人,张嘉译甚至跟郝平还是发小。在剧组,他们几个私底下说西安话,只要一喊开机,三个西安演员立马齐刷刷变成南方人。

这个剧组给予郝平的信任和松弛,让他与海青之间的默契,得到超水平发挥。扮演妻子的海青,在生活中并不是个拿劲的娇小姐。初来剧组,她会冷不丁地跳出来表演举重,逗得剧组的人哈哈大笑。演《蜗居》之前,郝平看过海青演的《双面胶》,发现她是个即兴能力特别强的演员。这回拍《蜗居》,郝平索性说,咱们全即兴吧。拍戏的时候,他们故意不告诉对方自己会怎么演,完全凭对手的反映现场发挥。一句句平实的台词,愣是这么给磨出了生活味儿。比如一场戏,剧情只是简单地写海萍要找苏淳商量个事儿。到了实拍的时候,戏就变成了这样:苏淳躺在床上看书,正要换另一本的时候,海萍马上把他要看的书递过来,殷勤地翻到苏淳想要的那一页。苏淳一下愣了:“你别看我,我害怕,你说吧。”“那我说了,你可不要不同意哦?”“那我一定不同意!”在一场戏中,海萍下班回家,往衣架上挂衣服,道具师的钉子没钉牢,衣钩突然掉下来,一般的演员会等钉子钉好重来,但海青会借题发挥,从衣钩掉了说起,进而发展到数落苏淳整个人生,把小误会完美地融合在剧情里。《蜗居》中的许多妙语,都出自二人的即兴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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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蜗居》同步的奋斗史

说起《蜗居》中海萍和苏淳经历的酸甜苦辣,郝平的经历简直跟戏一模一样。在《蜗居》中,海萍因为6万块钱,“婆婆”马上成了“亲妈”。在现在的上海,这个数最起码得加个零。后来,《蜗居》虽然用的是上海外景,但故事的发生地改成了虚构的“江州”。

1998年,郝平第一次在上海买房。他的第一套房,是一套“榻榻米式”的公寓。房子的占地面积只有40多平米,居然还是个“跃层”,有两个卧室,两个阁楼,还有一个客厅和一个阳台,均价2000块1平米。郝平单身的时候,觉得40多平米的房子挺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回到家觉得特别温馨。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结婚生子,郝平上楼给孩子喂奶的时候,阁楼太低,根本直不起腰来,稍不留神就得“磕头”,老人来了之后,更加住不开。结婚以后,郝平决定换房,他刚好碰到一个人急于出手房子,郝平很快以2800块1平米成交。当时,郝平觉得捡了大便宜。

2003年时,上海的房价开始飞涨,两、三千块1平米的时代一去不复返。郝平认识售楼处的销售人员,他们给郝平留了一套位置和朝向都不错的房。郝平雇了两个民工倒班,结结实实地排了24小时队。这时候,房价已经涨到4600块1米。宣布开盘以后,售楼处挤得像煮饺子,销售部的经理举着一面小红旗,用小红旗的尖儿点着台下的人脑袋:“这套你要不要?不要给你了!”所有人都像小学生抢答一样,只要看别人不要,自己飞快举手。一上午,公示牌上的房子全部被“啪啪”地贴上小红旗,不一会儿,就“祖国山河一片红”了。下午是房型和朝向不好的楼盘,也就两三个小时的功夫,整个楼盘600多套房子销售一空。在这种时候,买房的心态会被气氛改变,房子就跟不要钱一样。

2003年以后,上海的房价突然涨得一发不可收拾,郝平回忆,早于2003年买房的人,无论房子什么样,没有一个不赚钱的,《蜗居》之所以好看,因为每个买房子的人都经历过苏淳和海萍的心路历程。郝平甚至遇到过与戏中一模一样的“房托儿”,一大堆人突然跟他一起拥进售楼处,每个人都从不同侧面夸那套他想买的房子,忽悠他赶紧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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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圆儿四大戏剧表演奖

除了真实经历,郝平在镜头前的放松、没有棱角的表演大部分归功于剧场的历练。1995年,郝平回到上海,与朋友们创办了“现代人”剧社,他除了演戏,还负责谈地、宣传、卖票等诸多事宜,实际上相当于制作人。这个剧社一直存在到今天,在上海颇具名望。小剧场话剧与观众的距离有时只有一、两米,这与大舞台上“功架感”十足的表演不同。

让他获得四项大奖的《艺术》和《秀才与刽子手》是标准的大剧场话剧。《艺术》从三个中年男人讲起,他们穷富各有差异。其中最富的一个哥们儿斥巨资买了一幅抽象画。这幅集合了现代艺术观念之大成的抽象画,其实是一张涂满白色颜料的画布,上面啥也没有。《艺术》的英文名叫《ART》,《ART》的剧本在世界各国演出了两千多场,把国际知名的文学、戏剧奖得了个遍。上海话剧中心院买下了剧本版权,直接翻译成《艺术》。郝平演老好人伊万,专在徐峥和林栋甫发生矛盾的时候和稀泥。这戏难演,因为三个中年男人的矛盾实在太微妙了,表面上看是对艺术的不同见解,但内心深处是穷人对富人的羡慕、嫉妒,富人对穷朋友的同情、炫耀、怜悯,以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失望。三个中年男人脆弱不堪,又彼此依赖的内心,虚无的友谊,在一场又一场有关艺术的客厅对话中层层抽丝剥茧。

一开始拿到剧本,三个经验丰富的男演员一时有点无从下手。于是,他们开始坐在排练厅里,扔掉剧本,拿出好烟好茶好酒,开始相互“挤兑”。演富人的林栋甫老先生,是上海有名的“老克拉”,北京话叫“老顽主”。林栋甫在上海开着好几个酒吧,钱从来不是问题。他的生活极其讲究,精通烟斗、雪茄、红酒等各种洋玩意,穿的都是请德国的高级裁缝一年只做五套的西装。时至今日,林栋甫每天仍然坚持戴礼帽出门。郝平联合徐峥,一同挤兑林栋甫的烟斗是“烟袋锅子”,还总拿他的瘸腿说事儿。那时候,徐峥刚演完《春光灿烂猪八戒》,剃了一个大光头,走在街上经常被人认出来。林栋甫又联合郝平讽刺徐峥:“你那头,没事别老用生姜擦了,没用!”

通过二十多天每天变着法的相互挤兑,三个人终于形成了舞台上的默契。在这三个角色中,郝平最喜欢自己演的伊万,别看伊万看起来最窝囊,其实他最大度,最懂人心。《艺术》最让郝平得意的是一段长达四分半钟的台词。那段戏伊万迟到,推门进来,发现那两个朋友又因为一点小事戗起来,于是他开始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迟到的原因包括自己、自己的妈、自己媳妇、自己媳妇她妈……乱七八糟八页纸,涉及八个亲戚的一堆破事。表面上是伊万在为自己的迟到辩解,实际上伊万在用自己的可怜,化解那两个人的矛盾。每次一大段台词说完,观众掌声雷动,这段台词秀为郝平带来了梅花奖。

2007年,在《秀才与刽子手》中,郝平扮演一个酷爱考试的秀才。秀才的对手是杀人上品的刽子手,说割一个人1300刀死,第1299刀的时候,犯人绝不断气。突然有一天皇帝取消科举和酷刑,于是两个人双双崩溃。后来刽子手改行卖肉,每次杀猪的时候,都对着猪喊:“刀磨快了,爷们儿一路走好。”秀才酸腐,但不文弱,平常特爱吃,于是跑到肉铺当伙计。最后,刽子手识文断字,而秀才胡子拉茬,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屠夫。《秀才与刽子手》用了大量戏曲元素,秀才在杀猪的时候,还有一段RAP:“肉里乾坤大,刀头日月长……”《秀才与刽子手》让郝平在两年间囊括“白玉兰”“金狮”“佐临”“文华”等最高级别的话剧奖和其他若干奖项。

中国话剧诞辰百年,能够在这样一个时刻,在如此众多专业院团的优秀竞争者中脱颖而出,郝平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他庆幸自己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好剧本和好班底。就像在2002年,郝平在《正红旗下》饰演博胜之一角,那时候他还是上海话剧中心的编外人员,后来他因饰演博胜之荣获第十三届上海白玉兰表演艺术奖配角奖,第六届佐临表演艺术奖,郝平才正式调入上海话剧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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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喇叭裤的少年

1989到1993年间,郝平在上海戏剧学院上大学,他并不属于耀眼一型的学生,相反郝平当了四年团支部书记,经常像《艺术》中的伊万一样,净在老师和同学之间和稀泥。任程伟、周杰、张锡林、荆浩都是他的同班同学,现在还都在演戏,女同学则大部分告别舞台,回家结婚生娃。在拍摄的《保姆》的续集《保姆和保安》,郝平在里面演一个坏保安,跟姚纤羽饰演的保姆一直掐架,最后终于被善良感化。郝平接戏,大部分是像《蜗居》《成家立业》《给婚姻放个假》这样的家庭戏。早年间郝平也演过《尘封迷案》《临界二十天》等谍战戏,但后来他觉得这样的戏没有衡量标准,谁都不知道那时候汉奸、地下党到底怎么说话办事。他更不能想象自己演古装戏:一个大侠,别着一把宝剑,胡子在风中飘散,使一个招数,对方就四分五裂了。这样的情景,人怎么才能说出人话呢?酷与唯美不应该是戏的唯一标准。

少年时代的郝平完全不能想象自己会成为丈夫、父亲、演员和台柱子,他用“混蛋”两个字概括了自己的少年时代。小的时候,父母上演“每天一抽”,是郝平家的固定节目。郝平只要一看妈妈眼神儿不对,哪怕想不起自己哪儿犯错了,都会马上说:“妈,我再也不敢了。”妈妈走近一步,“我再再不敢了。”妈妈再走一步,“我再再再不敢了。”直到开打,在郝平狂呼滥喊中结束。郝平小的时候是个聪明而顽皮的孩子。有一年,小学快放暑假的时候,郝平看到学校操场上堆着装修的生石灰,他无意中在石灰上浇了一点水,石灰立刻炸开了。郝平觉得太好玩了,于是组织全班三十多个小朋友,从教学楼里接了60多米的皮管子,指挥着大家,对着石灰堆猛冲。4吨的生石灰顷刻间全部报废,白水横灌了整个操场。校长从楼上一看,气疯了,拎起郝平的耳朵来家告状,郝平满身生石灰,几乎成了一个“白人”,也不知道害怕。那天,郝平分别挨了爸爸和大哥两顿胖揍。这样的打,郝平已经数不清挨了多少顿。

八十年代末,日本电视剧《茜嫂的盒饭店》流行大江南北,发型一度女的时兴“招手停”,男的时兴“奔豹”,老牌歌星歌手吴涤清、刘文正,头上都顶过这种“花卷儿”。郝平是自来卷,头发只要稍一留长,自然形成“奔豹”,再加上当时流行的红衬衣,三尺五宽、能扫地的喇叭裤和一双猪皮皮鞋。郝平每天这个造型出没大街小巷,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

郝平走上演艺道路,他大哥起了重要作用。那时候,郝平的大哥在工厂上班,给他买了一把吉他和一个唱机。郝平买了许多曲艺的塑料唱片,那时候他觉得文艺就是说相声。郝平以喇叭裤的造型走进了上戏考场。考官很严肃地对郝平说:“以后不许穿喇叭裤,你要穿练功服!”所谓练功服,就是大蓝底色,旁边两条白道,质地像秋衣秋裤的老式运动服。第二天,郝平赶忙找了一套穿上,进考场一看,原来考官也穿喇叭裤,他喇叭裤的喇叭口没自己大。考官让他演小品,他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小品,只知道考官让演孕妇,他就挺肚子,让他学狗,马上趴在地上学狗叫。

上海戏剧学院的四年时光非常愉快,郝平喜欢上学排戏,但不喜欢死读书,也没想考研究生,眼见着好单位都不要人了,1993年郝平被分配到南方某省的话剧团。去了之后,郝平发现这个只在地图上见过的地方的文化气息令人窒息,那里的话剧票才一块钱一张。郝平所在的剧团去大学“送戏”,演莎士比亚的《一报还一报》,好多大学生根本不知道莎士比亚是谁,以为他们是卖阿司匹林的。这种境况带给郝平的震撼是空前的。1995年,郝平辞职回到上海干演员个体户,每天为了生存什么活都干。他曾经在各个录音棚配音,配过《华英雄》《东京的灰姑娘》《阿拉丁》《生死时速》《比翼金鹰》等几百部电影电视剧。郝平干了五年棚虫,嗓子也好了,哪怕连着喊上一天,都不会哑嗓。许多中年大红的男演员都有过棚虫经历,郝平也在其中学会鉴别表演的好坏。郝平的时间表是上午配音,下午副导演,晚上干录音、灯光、主持人,什么来钱干什么……经常一个电话就被叫到甘肃几个月。

那时候,郝平租房子住,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1998年,郝平拍了一部名为《唐伯虎》的电视剧以后,回到上海买了那套40平米的“假二层”。跟《蜗居》里苏淳唯一不同的是,郝平还怀有舞台剧的梦想,他与朋友成立了“现代人”剧社,郝平是初期的骨干。现代人剧社的第一个戏叫《红玫瑰与白玫瑰》,在上海商城剧场演出。上海商城剧场是当时上海最好的小剧场。一群怀揣戏剧理想的年轻人很硬气,戏不卖票,门口放一个募捐箱,观众认为这个戏值多少钱,就往里面放多少钱,相当于早年间老艺人的“平地抠饼”。这样的干法,第一个戏肯定赔了。1995年,就算文化中心的上海,也没有郝平想象中的那么多人,支持他们的戏剧。直到2004年,郝平被上海话剧中心外调,演《正红旗下》的博胜之,获奖之后被正式收编。之后是一系列的重头戏《商鞅》《陈毅市长》《谁主沉浮》……2006年底,郝平把全中国的戏剧舞台大奖都拿完了。最后一个奖,是中国最受欢迎的男演员奖。包圆儿的快感远远没有第一次拿奖快乐。甚至做了上海十大杰出青年,徐汇区人大代表,郝平也没有当初的兴奋。


郝平故事:像《蜗居》一样的奋斗史


现在,郝平感受到最多的是责任。郝平属于中间一代的演员。像北京人艺的何冰、冯远征,他们的状态与刚进剧院的小青年不一样,每逢排戏,总有一两位老艺术家在旁边托着、捧着,配戏的演员,都是比自己年轻很多的学弟学妹。他渐渐感受到承上启下的压力和责任。在电视剧、电影方面,现在郝平正处在一个男演员的黄金年龄,大部分有实力的男演员都在这个年纪成名,他对自己要求更高。现在,无论全国各地,郝平到任何一个剧场,一定会带着师弟师妹们,朝四面八方祭拜舞台,这是老戏班留下的规矩,说是传统习俗也好,说是封建迷信也罢,郝平希望演出的时候一切顺利,也希望脚下的舞台得到更多的保佑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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