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春色老，畫欄日影斜，如何嫊麗質，鎮日覓閒愁，傾國名花困囿於深院，辜負了紅粉朱樓春色闌，到頭來卻依然是天涯漂泊違心願。
款按銀箏，輕敲牙板，葳蕤燈火中一曲皂羅袍穿堂過院，唱老了奼紫嫣紅春色無邊，如鶯聲燕語，餘韻嫋嫋；駐耳細聽，則曲中情思繾倦，細緻幽微之處不可描摹，轉至門首，卻見一朱唇皓齒，臻首娥眉，風流嫋娜的旗袍美人俏生生的立著。
今日是榮府老爺的生辰，四方皆來道賀，雖然這個聲名赫赫的大家族內囊已空，有日薄西山的末日景象，但依然極講究排場，紅燭輝金宴，笙簫亂綺園。
為了老爺的大壽，不知可否花費了上千洋錢，子孫們按輩分整齊地排列著上前祝壽，臉色被大煙燻得蠟黃的老爺則懶洋洋地倚在榻上。
吞雲吐霧間，有一搭無一搭的答應著。而此時，榮蘭和翠花卻偷偷躲在一間小廳裡，混在紅山翠袖的戲子間，輕聲漫語地唱著牡丹亭。
兩人眼波流轉，相看儼然，此中的深情厚誼雖鮮為人知，但兩人心中卻俱似明鏡一般。
榮蘭是榮府大老爺的遠房表妹，受過西方浪潮下的新式教育，在外另有住所。
她是學堂裡的女教師，屬於民國以來第一批覺醒的有為青年，然而也許是因為前清的舊家庭帶給她的陰影和負擔過於沉重的緣故，榮蘭對於自己的性別認識有些模糊。
她日常愛穿男式西裝，或者長袍馬褂、瓜皮小帽，在這富貴卻又沉默的榮府裡，跟表哥的小妾翠花走的很近，兩人因為志趣相投的緣故彼此引為知己。
翠花本來是得月樓裡唱崑曲的小旦，因為身段優美，嗓音動聽，不知吸引了多少富貴子弟浪擲銀錢。
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便是當時的風光了。後來她被榮老爺的一方小嬌抬進了榮家，從此便成了姨太太。
沒幾年便生下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兒慧珠，然而後來據翠花跟榮蘭講，不論是在當時的得月樓裡，還是在榮府的日子，她一直想要的不過就是有人能真正地愛著她，在乎她。
但富豪的大家族裡向來都是沉悶的，翠花每日裡閒在深深庭院，只能靠著繡花打發日子。榮老爺買下她，就像買下一隻叫聲清脆的鳥兒一般。
翠花雖為小妾，卻經常會被傳喚到大堂給眾人唱戲解悶，而到了夜裡就要梳妝打扮，穿著花邊繁複的袍子，靜靜地端坐在鏡子前，等著老爺的傳喚。
榮府裡的其他幾位太太秉性庸俗，她們看不起翠花低賤的出身，於是經常語氣刻薄地說些酸話，翠花則神遊天外，自有一番清雅脫俗的傲氣。
沉悶猶如死水一般的生活，激不起心底半點的漣漪，翠花的苦與寂寞，深閨的自憐自嘆又有誰能知曉。對她而言，潑天的富貴也不過是黃金打造的鳥籠。
苦悶乏味的生活令她身上充滿了嫻雅憂鬱的氣質，而榮蘭正是被她身上這種如詩如畫般病態的美給打動了。
人前歡笑，人後淒涼，繁華背後的落寞無人問津，榮府老爺的壽宴一晚就花了兩萬大洋，翠花的生日卻沒人記得。
只有女兒慧珠和榮蘭還心心念念，私下商量著如何給她一個驚喜，於是在一個風清日朗的下午，一陣咿咿呀呀纏綿幽微的崑曲便伴著落花，穿廊而來。
嫋嫋情絲，粉牆畫垣，鶯聲燕語明如剪，榮蘭粉墨登場，著一席男裝戲服，便真如一個俊後生一般，假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