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出生在1959年,那个年代家乡正在闹饥荒。听我姑姑说那时候饿死了好多人,当时以为我爸爸都养不活了。我的太奶奶就是那时候饿死的。听邻居说太奶奶有一次抱着爸爸下楼梯,由于太饿了从楼梯上面滚下来。爸爸悲苦的命运似乎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了。

爷爷是个光棍,一直到50岁才和二婚的奶奶生下我爸爸。奶奶的前夫是一位国民党军官 ,后来犯错误被枪毙了。再后来奶奶的村子发水灾整个村子都被淹没,奶奶和她的五个孩子由于没有地方住就搬过去跟我爷爷一起住,后来就有了我爸爸。奶奶原来跟着国民党军官,当的是太太,生活有丫鬟伺候出门有轿子抬。我爷爷家里穷的叮当响,而且还是一个不顾家的,常年都不在家,只管自己有的吃就行,不管家人。生活的压力一下子都压在了什么都不会的柔弱的奶奶身上,爸爸的日子可想而知,能活下来那都是他自己命大。

爸爸说他小时候要是被人欺负了或者是吵架了,爷爷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只打自己的孩子。别人再怎么欺负他们一家人,爷爷从来都不敢说半句,但对自己的家人又很凶,属窝里横的。上了一年学爷爷说爸爸在学校跟人家打架。就不让他上学了。带他到田里面去干活挣工分,大人有饭吃,小孩子是没有饭吃的。那时候的人多饿啊,大人吃的时候我爸爸就站在旁边看着,我爷爷呢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吃。奶奶在的时候,奶奶就会把自己的饭分一些给爸爸吃。对爷爷自小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有一次爸爸发高烧烧了几天几夜,也没看医生,当时都以为他活不成了。没想到爸爸又顽强的活过来了。但也留下了后遗症,人变笨了脑子不是很灵光。

后来爸爸到了成家的年纪,爸爸木讷但人长得很帅,全村最帅的小伙子。妈妈自小就能干,外公就想多留两年在家干农活。那时候都结婚的很早,留了两年妈妈的年龄就有点大了。外公又急了,怕我妈妈年龄大了嫁不出去。那时候我妈妈是不愿意嫁给我爸爸的,觉得我爸爸不会说话。是外公逼着我妈嫁的。媒人又骗我妈妈说我爸爸有初中毕业,时候初中毕业都算很有文化了。就这样连逼带骗的我妈就嫁过去了。

小时候在我记忆中爸爸妈妈总是三天两头的吵架打架。爸爸属于心比天高,干啥啥不行,还不肯脚踏实地。妈妈性格强悍霸道能干,平时话里话外总是打击我爸爸。爸爸就总想做一番大事业,让别人都能看得起他,特别是想证明给我妈妈看,但能力不行总是血本无归。总想证明自己,他想证明给我妈看他能行的,他想靠他的本事给全家带来好的生活,他非常想在村里扬眉吐气。但现实总是一次次的打击他,一次次的失败,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底。长年累月的被我妈压制打压,想出人头地的强烈愿望,和现实的挫折,不善言辞的他,心底的压抑,无法诉说。

到了50岁,同龄人都当了爷爷,他的儿子还未成家。他的梦想一辈子也没实现过,总想着孩子能出人头地,他也算了了心愿。没成想儿子也没啥出息,到了30多岁还未成家。想着自己一辈子处处不如别人,到老了抱孙子也没指望。心底的愤怒失望无处宣泄。

到了55岁身体就不行了,总是这个问题那个问题毛病不断。还有性格大变,易怒,人变得有点糊涂了,记性很差。出门走了一辈子的路,突然之间忘记怎么回家了。就带他去医院做了全身体检,发现了早期的胃癌,还有脑萎缩。当时就做了手术,胃切除了1/3。还好手术很成功,恢复的也很好。但又出现了其它的状况。

有一天我妈怎么也找不到他,后来找到的时候,他站在一个很阴暗的没有人去的角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我妈去拉他,他脚底像生了根似的,钉在那里一动不动。跟他说话他像没听到似的毫无反应。后来这样的情况越来越经常了。你要是强硬的把他弄醒了,他就失去理智的胡乱打人,这个时候的爸爸是很可怕的。接下来的情况越来越糟,整天胡言乱语,半夜不睡觉到处乱跑,总是说看到已经死去的人。有时候幻想自己当了县长,沿着马路一直走,说要到县里去开会,要把我们全家都带到县里去。后来没办法就把他送去医院,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在医院住了两个月,情况好转回家。从此以后他每天都得吃药。

在他精神不正常的这段时间里,他幻想最多的是自己有出息了,我们全家都能跟着他享福了。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他记住了所有对他不好的人,总觉得人家拿他钱了或者是别人要害他了。这些都是他这一辈子心底压抑的希望和挫折。

现在老爸61岁了,每天都要吃药,思想方面像个小孩似的,简单单纯。不知道愤怒也不记得嘲笑,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最开心的事就是有人去看他,爸爸虽不善言辞,但人缘挺好,生病以后很多亲戚朋友去看他,给他买各种吃的。还有的亲戚买了吃的,托人带回来给我爸爸。过年的时候从外地回来,也会到我家去看我爸爸陪他聊天,虽然我爸爸只会一些简单的交流,但去看的人都觉得很欣慰,都说挺好的。

如果年轻时的爸爸能看到现在大家对他的态度,相信他会很欣慰的。他想要的尊重其实一直都在,有很多人关心着他。从小的不幸福,带来的执念困扰了他的一生。

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

家门口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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