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一个人拥有多少,最终都是要孤独离开

不论一个人拥有多少,最终都是要孤独离开

有一天,大约是清晨五点钟左右,半睡半醒间,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微笑的鱼》的几个画面,然后慢慢地跳接转入另一组模糊的空间,一个对应的概念在脑海中成形——我看见一只悲伤的鸟。就在这个夏日的清晨,一个清晰完整的故事来到眼前。

一开始是悲伤的鸟,然后瞬间转换成悲伤的“鸟人”,最后变成了《幸运儿》的故事。天亮了之后,我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快速地将整个故事大纲写下。这是我第一次,先把故事架构写出来,文字调整好后,才开始进行画图的工作。

不论一个人拥有多少,最终都是要孤独离开

董事长从小就是个幸运儿,

他什么都有,

而且全都是最好的。

许多人一辈子辛苦追寻的梦想,

董事长全都轻易拥有。

董事长的一切

让人既羡慕又忌妒,

但是,更让人受不了的是——

有一天,董事长的背后,

居然长出一对小小的翅膀。

不论一个人拥有多少,最终都是要孤独离开

大约是从二○○二年开始,我渐渐变得忙碌,有了很多演讲的邀约,同时还有几个专栏在进行,插画工作持续不断,也继续努力地做书。此外,作品改编的电影、电视剧开拍,海外版权售出,加上在大陆出版的简体版受到欢迎,突然间海内外媒体的关注都集中过来。

我不习惯这样的生活,开始感到压力,很想逃。

那个夏日清晨的灵感,也许就是我现实生活的投射。

突如其来的“名气”,并没有带给我快乐,反而让我感到焦虑。除了外在环境,我还有来自内在创作的压力,总觉得大家都在冷眼旁观,等着看接下来幾米还能画出什么。我愈是想证明自己,压力就愈大。

不论一个人拥有多少,最终都是要孤独离开

同时,我又有一种缺乏归属感的落寞——我画绘本,却不是一般认知中的童书插画家;我写文字,却不是作家;我的书得到童书奖,但实际上我是为成人而创作的;漫画圈有时请我去当评审,可是我又不会画漫画;我的作品改编成电影,但不是电影人;艺廊跟我邀画,我也参加双年展,但我心中很难将自己定位为艺术家;我参与动画,又不属于动画圈……

我是谁?我是个异类,但异类也需要同伙。

报纸媒体夸大廉价的形容,让我更难消受,完全无法感受成名的快乐,内心只有更大的空虚与彷徨。

不论一个人拥有多少,最终都是要孤独离开

我觉得《幸运儿》有许多自己的影子。虽然这个故事很早就成形,架构也在灵感浮现时就已完整,因而做这本书时,并没有创意上的瓶颈;但奇怪的是,心里却一直觉得苦。这一次,我好像是在跟我的作品对抗搏斗,而不是在创造它。那阵子,每回进工作室,对着图,情绪总是翻腾得很厉害。我很想抵抗外在诸多烦人的事,包括经纪公司和出版社的一些安排,虽然我知道大家都是在为我的东西努力,好像没有不配合的理由,但我非常不适应这些创作以外的要求,很想回到以前只要专心画画的生活。每一次,我都必须等情绪平复后,才能该开始工作。也许因为这样,回到书桌前画图时,我的焦虑就转变成董事长的焦虑。

不过,真正让董事长害怕的是——

董事长的翅膀不肯

听董事长的话。

不论一个人拥有多少,最终都是要孤独离开

那段日子,工作好像是在狱中服刑,非常沉重。我记得画到董事长被送进手术室要割除翅膀,而翅膀奋力挣扎、带着昏迷的董事长冲向天空这一幕时,我将画面处理得非常血腥,唯有如此血迹斑斑,才能让董事长远走高飞——不这么画,我的情绪无法释放。结果出版社无法接受这个血淋淋的画面,担心读者无法承受,太触目惊心。我只好跟着美编,在电脑屏幕前,一点一点地把血迹修掉。

在画面的营造上,因为这部作品的视觉主题是“鸟”,我运用了许多鸟瞰的镜头,还有许多大特写,其实某种程度也反映了我当时非常紧绷的情绪。

不论一个人拥有多少,最终都是要孤独离开

因为觉得人生太苦了,我的作品通常会有一个快乐的结局,《幸运儿》是第一本没有happy ending的书。但我没有办法改变董事长的命运,一个非人非兽的“鸟人”,注定要被整个世界遗忘。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