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口罩大缺貨,海外如何買口罩?

全部發給我。“王忠良在微信上對一位印度客戶說,這位客戶剛剛為他找到了一批兩層口罩,王忠良立即告訴他全部下單。

王忠良是南京億高微波系統工程有限公司的外貿總監,這是一家醫療設備生產企業。新型冠狀病毒疫情爆發後,他的日常工作就是在全球採購口罩。在過去兩個多星期中,他的團隊共採購11萬個外科口罩、2萬隻N95口罩,還有2000套防護服,這些物資已經全部捐獻給武漢市內6家醫院和山東省的3家醫院以及哈爾濱市的1家醫院。

由於貨源越來越少,外科口罩價格越來越貴,從0.4元人民幣/只上漲為3元/只,N95口罩更是高達20元/只。“從印度訂購的第一批貨是0.5元/只,第二批就直接漲到2.5元/只,我今天還在採購,現在已經要3元/只。”王忠良告訴《財經》記者。

購買口罩的價格並不是天文數字,對於採購者來說,困難的是在極度缺貨的情況下仍能挖掘出口罩貨源。目前尋找海外貨源的主要途徑是回購中國出口海外的口罩、找海外企業下單生產和通過當地經銷商去整合零散資源以湊齊單數。

這種難度超出了王忠良的想象,他們的採購小組在農曆大年三十成立,因為預見到醫療機構將會出現醫療護具短缺的情況,他們最初從全球客戶名單中海選出10個符合標準的口罩貨源,但因為慢了一步,下單時發現已經有一半貨源售罄,被其他買家捷足先登,只剩下印度、埃及、突尼斯和泰國仍有貨源。

談及此時,王忠良不停地嘆氣,“我們當時還沒有完全意識到這次(疫情)如此緊迫,貨就沒了。”

幸運的是土耳其客戶很給力,這名負責人接到口罩訂單後,第一時間趕到口罩廠拉回3萬隻外科口罩,放在辦公室,並同時給當地口罩廠下了10萬訂單,而且在之後親自去口罩廠蹲點,因為訂單太多,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先到先得搶到貨。

“這些口罩全部通過快遞郵寄回中國,因為是空運,運費比口罩本身價值還高。那時口罩價格還不貴,0.4元/只,三萬只口罩共1.2萬元左右,但運費達到1.5萬元。”王忠良說。

如何將這些貨物快速運回中國也大有學問,從土耳其採購口罩到中國醫院收到口罩最短需要一週,這是一個爭分奪秒且每一個細節都不能出差錯的過程。

國際快運公司會選擇民用航班帶貨,疫情導致民用航班減少,這會耽擱口罩的運輸,王忠良團隊要緊盯運貨流程,在每一次轉運中都打電話給快運公司確保讓口罩搭上最早起飛的航班。到達中國後,物流公司現在人手不足,要提前與機場方面溝通,告知物資是捐贈醫療用品,加快通關,並轉運到下一個流程。

這三萬只口罩是王忠良團隊採購的第一批口罩,已經運回國併發放給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同濟醫院、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協和醫院,還有一小部分去了山東。

為了確保口罩及時發放,他們利用醫院渠道直接捐贈,根據醫院具體需求進行採購和送貨,利用在湖北的辦事處對接武漢醫院需求,甚至細化到每個科室的需求。因為湖北多地封城和交通管制,必須依靠物流將口罩送到當地,物流公司將口罩送給億高在武漢辦事處人員,再由他們親自跑腿送給醫院。


隨著新冠疫情在全球範圍內擴散,口罩需求激增。為了保障供應,很多國家採取限制出口的措施保障本國口罩供應。例如,泰國宣佈限制口罩出口,外寄口罩每次不可多於500個,否則會被拒絕出關。印度在今年1月確診第一例新冠病毒感染病例後也宣佈限制口罩出口,目前雖暫時解禁外科手術口罩出口,但仍維持對N95口罩的出口限制。俄羅斯、伊朗等國則發出預警指出,如果口罩需求持續上升,可能會仿效限制口罩出境。

一些國家雖然並未完全禁止口罩出口,但考慮到本國醫療資源並不發達,因此一定程度上也限制口罩出口。例如,埃及口罩原本大量依靠從中國進口,但新冠病毒爆發後,這種供需關係倒置,埃及方面收到來自中國大訂單,然而考慮到訂單超出其生產能力且本地口罩供應不足,再加上埃及出現新冠肺炎疑似病例後被確診,埃及方面取消訂單,並限制口罩出口。

口罩禁令為採購口罩帶來難題。“口罩從埃及出口時遭遇禁令,埃及客戶為此去本國衛生部申請多次,但仍未得到批准。為了將口罩運出,埃及客戶不得不採取曲線政策,先將口罩通過旅客人工帶去希臘,然後經由希臘轉運回中國。”王忠良說。

印度發佈外科手術口罩出口禁令後,王忠良的印度客戶曾將兩萬個外科口罩分成15個小包裹,每個包裹有小號旅行箱大小,分別郵寄到中國十五個地方。拆成小包裹不僅增加運費成本,也增加通關的時間成本,分成15個包裹,相當於通關15次,耽擱口罩週轉時間。為了能確保順利出關,他們還將品名改成醫用輔料,而不是寫明口罩。

“雖然有些不合規,但這種非常時刻,只能如此。”王忠良說。

相比外科手術口罩,N95口罩更難採購因為貨源少且管控嚴格,並不是每個國家都具備生產N95口罩的能力,N95的主要產能在中國。王忠良只有在土耳其和印度能購買到,而在土耳其的那批口罩更是陰差陽錯的出口轉內銷產品,這批口罩是蘇州生產的,土耳其客戶去年訂購,因此有些庫存,得知中國需要,原價賣給了億高。

除了醫療專業企業利用行業貿易資源採購捐贈口罩,一些海外華人也利用自身資源在海外大量採購口罩。張遠翔是肯尼亞河北總商會暨同鄉會會長,自從疫情爆發後,他共向國內捐贈30萬個外科手術口罩。

他沒有尋找當地經銷商合作,而是選擇直接向工廠下單。 1月25日,肯尼亞河北總商會啟動捐贈行動,張遠翔找到當地一個生產醫用外科手術口罩的工廠,下了30萬隻口罩訂單,那時口罩還未成為全球搶購物品,價格大約為0.5元/只。

如此大宗口罩出關,他們要解決出關渠道。不同於貿易出口,這種慈善捐贈出關需要特殊手續,張遠翔聯繫到了中國駐肯尼亞使館官員,並通過他們與國內紅十字會取得聯繫,紅十字會將他們的物資接收單位定為武漢協和醫院和黃岡一家醫院。南航方面也在得到批准後,為他們免費運輸這批捐贈口罩到中國。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批30萬隻口罩計劃在1月29日起飛運往中國。然而由於採購口罩的中國人太多,張遠翔的訂單遭遇了資源擠兌現象。一家中國公司用現金高價截胡了張遠翔訂的口罩,這家公司在廣州有工廠,他們需要採購口罩為了應對復工。截胡讓張遠翔非常措手不及,他與對方交涉,希望能夠出讓一些,可以高價購買,對方並未同意。張遠翔只能另外從其他企業以高價購買11萬多隻口罩,在最後時候送上飛機。

“口罩價格在海外水漲船高,搶奪口罩都變成了戰爭。”張遠翔無奈地對《財經》記者說。在搶購狂潮下,他意識到肯尼亞政府可能要限制口罩出口了,因為這個國家醫療資源並不發達,必須加緊行動,在2月7日的航班上必須運出第二批口罩。

為了讓工廠加緊生產20萬隻口罩,張遠翔不但給予高價還答應為工廠管理人員解決孩子就業問題,終於使對方全速生產,因為機器高速運轉,甚至一度出了故障,萬幸的是修理後得以繼續生產,終於在2月6日完工。

隨著口罩搶購升級,貨運資源也變得越來越緊缺,因為仍在運行的航班所剩不多,再加上運送物資數量激增,共同加劇運力不足的壓力。

張遠翔帶著20萬隻口罩來到機場,看到各個機構的物資堆滿了機場,貨運倉位已然滿了。為了讓這批貨能夠運回中國,南航破例將口罩放到座位上運回國。在第二批口罩離開肯尼亞不久後,肯尼亞海關和衛生部發布命令,限制口罩出口。

不僅下訂單採購,海外華人還動員當地慈善組織為中國捐贈口罩,因為很多慈善組織和國際組織都擁有醫療護具資源。位於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匹茲堡是武漢的姐妹城市,當地非政府組織Brother’s Brother Foundation(BBF)在本週剛剛向武漢幾家醫院捐贈了18萬隻外科手術口罩。

BBF一個以實物捐贈為主的慈善機構,長期致力於在全球範圍內消滅天花和小兒麻痺症等傳染病,自1958年成立以來,已為全球149個國家提供超過10.5萬噸藥品、醫療設備、教科書、教育用品和緊急救災援助。

“我們開始這個捐贈行動是因為看到新冠肺炎肆虐中國,疫情觸動我們的心絃。正好匹茲堡姐妹城市機構工作人員也找到我們,希望BBF能夠幫助武漢。” BBF負責應對災害援助的負責人薩拉·博爾(Sarah Boal)告訴《財經》記者。

BBF開始動員各種社會關係將口罩送到中國,他們與當地華人組織取得聯繫,這其中包括中國旅美科技協會匹茲堡分會(CAST-P),這些華人組織很支持BBF的想法,並提供一切能給予的幫助。華人團體幫助BBF聯繫到中國駐紐約總領館,搞定清關和其他文書工作,聯繫航班將口罩運輸到中國,並確定湖北省慈善總會為中方對接方。

“沒有華人社團的幫助,我們不可能成功。”薩拉說。

雖然美國目前沒有限制口罩出口,但當地口罩供應在疫情爆發初期已開始變得緊張,一些超市斷貨。“現在全球口罩斷供,但BBF在倉庫里正好有大量口罩庫存,因為我們平時就將很多醫療物資送到全球各地支援需要的人們,所以常收到捐贈,不久前我們剛收到一筆大宗口罩捐贈。”薩拉說。

BBF將口罩指定捐贈給幾家武漢醫院,其中包括武漢科技大學所屬醫院,因為和這所學校早有聯繫,由醫院來決定將口罩分發給最需要的地方。BBF隨時可以收到捐贈物資的進展信息,他們已經收到湖北慈善總會的確認函,得知剛剛捐贈的18萬隻外科手術口罩已經到達上海機場,通過綠色通道通關,運送到武漢醫院的物流是阿里巴巴和另一家公司,接下來的每個關節,湖北慈善總會都會告知BB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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