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戰不該成為對同胞的戰爭

2月2日,雲南大理政府以一份《應急處置徵用通知書》“截胡”了從瑞麗發往重慶、途經大理的9箱口罩。2月3日重慶向大理市衛健局索要這一批防疫緊急物資,遭到拒絕。

大理市表示,目前大理市進入應急一級響應,按照《突發事件應對法》規定,可以向“單位和個人徵用應急救援所需設備、設施、場地、交通工具和其他物資”,並且這一批物資已經分發完畢,無法返還。

無獨有偶,青島市也表示一批防控保障物資之前被瀋陽海關查扣,因此要按照對等原則查扣一批瀋陽採購的口罩。

防“疫”戰不該成為對同胞的戰爭

最新消息是,雲南省應對疫情工作小組指揮部對大理市的徵用行為予以通報批評,責令立即返還被徵用的物資;大理市衛健局局長也被撤職。但多地查扣、徵用應急物資的爭奪戰依然折射出目前愈演愈烈的地區防控競爭賽

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爆發以來,吸取武漢市政府前期的懈怠教訓,各地各級政府都積極行動,爭相提高應急響應級別,甚至展開了防疫工作的升級“PK”戰。一時間,挖路斷橋、封門鎖戶、驅逐外地人等管制措施頻出,如今地方政府任性截留他地應急物資的鬧劇頻頻出現,逐漸演化成為“各自為政”、“以鄰為敵”的態勢,不由得引起我們對應急狀態下的政府行為規範性的高度關注。

防控PK戰暴露政府管理短板

1月31日,我國已經有31個省市區啟動了重大公共衛生事件一級響應,包括至今只有一例確診病例的西藏也啟動了一級響應。各地政府都採取了最嚴格的疫情防控措施、流動人口管理措施、交通衛生檢疫措施和群防群治措施,可謂全民總動員。

但在各項政策實施落實的過程中,“一刀切”“矯枉過正”的問題較為突出:

不少鄉村為阻止外地人員進入,未經批准擅自設卡攔截、斷路阻斷交通,熟不知這不只是阻斷了他人返鄉的路,也堵住了救治病人或運送物資的“生命通道”:

在河南,吳城鎮因封路導致某戶居民損失36萬隻雞苗;

在重慶,一對夫婦卡在交界的橋上進退兩難。女方為貴州人、男方為重慶人,二人從重慶出發前往貴州,貴州方向表示只有女方可以進入貴州,重慶表示只有男方可以回到重慶,二人被迫滯留在兩省交界地帶。

為最大限度減少人員流動,不少城市決定提高城鄉居民小區(含社區、城中村,下同)封閉式管理要求,對居民的出行進行管控。以河南信陽平橋區為例,要求每戶每五天只能一人外出一次採購生活用品,間隔時間略長,居民的突發需求難以得到保障

為避免大量聚集,公共交通甚至網約車均暫停運營,但依然保留出租車,為少數需要乘坐交通工具出行的市民提供幫助。但是1月29日蘭州交通局卻表示“三縣一區” (紅古區、永登縣、榆中縣、皋蘭縣)所有城際、城鄉公交車以及出租車當日起暫停營運。

當大量社區意識到新型冠狀病毒可通過接觸傳播之後,立即對小區內電梯按鈕等公共易接觸區域進行消毒,但是浙江溫州潘橋街道某小區內直接將電梯停運。一旦高樓層住戶突發緊急情況(如老人急救、孕婦生產等),電梯停運容易造成安全隱患

臨近復工,絕大多數城市規定,所有外地返鄉人員需居家隔離14天。但是,有些地區卻“一刀切”,明令禁止外地人員返回。2月1日,寧夏省石嘴山市應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工作指揮部公告第3號第五條中規定:即日起,本市所有在外地(含自治區內各市縣區)的企業員工、個體工商戶及其他從業人員,一律不得返回石嘴山市。浙江省紹興市越城區斗門街道柯靈社區發佈公告,規定紹興市外返紹人員一律原路返回,不得進入小區,勸返不成的一律送隔離中心隔離,費用每天800元由其本人承擔支付。

不管是居委會、村委會對於在本小區合法居住的住戶的“一刀切”措施,還是極端“封路”措施,都是“涉嫌侵權、歧視、破壞公共設施等違法犯罪行為,應該予以糾正或立即叫停”。部分政府在面臨公共危機管理時只是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理機械推進政策,而缺乏對頂層制度的理解和後續保障措施跟進;部分地方政府公共危機管理能力不足,不能根據本地實際因地制宜採取防控措施,一味加碼管制、一味吹噓“硬核”,甚至忽視“法治政府”“依法行政”的基本原則。

在任何狀態下,對於公權力的使用都要遵循比例原則,要求公權機關對個人權利的限制必須具有目的的正當性、手段的適宜性和侵害的最小性,即通俗意義上所說的“禁止過度”。

比例原則和禁止過度不僅強調公權機關所採用的手段應當是可實現預期目的的手段中最溫和、侵害最小的,同樣要求手段對於相關法益處理的均衡性合比例性。因此對於政府部門發佈的封城、封鎖交通、禁止交易、停工等限制措施,均要與疫情的嚴重性與控制疫情的必要性相符,而不能無限加碼以致對個體和群體造成難以承受的負擔。(中國政法大學教授趙宏:《疫情防控下個體的權利收縮與尊嚴保障》)


對立的個體和分裂的群體

緊急情況下的應激式、粗放式管理,必然帶來社會恐慌、個體受損、群體排擠乃至地區歧視等

隱患

冠狀病毒爆發以來,很多從武漢返鄉的工作者、大學生都收到了當地社區的電話或者填寫了一些與個人信息有關的調查表。但是誰能想到,這種身份證號碼、家庭住址、電話號碼等相關的個人隱私卻堂而皇之地在朋友圈、微信群當中洩露。不少人員的信息遭到惡意傳播。這已構成違法行為,嚴重損害了武漢返鄉人員的合法權益。

2020年1月29日中午12時30分,紅安縣華家河鎮鄢家村確診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鄢小文密切接觸者鄢成(腦癱患者,鄢小文大兒子,16歲),在華家河鎮集中觀測點的房間內死亡。這一重大疫情下的特殊死亡個案,引起了無數媒體、網友的激烈討論。截止2月5日凌晨,鄢成的死因仍在調查中

江蘇無錫一房主在被隔離觀察期間,其寵物貓被活埋。

現在還有消息稱,河南南陽一個小區,不讓一位下班回家的護士進入小區回家。

防“疫”戰不該成為對同胞的戰爭

該護士報警,隨後警察、醫院領導、政府領導都來了,但是各方努力協調了四個小時,一直到晚上10點,在小區居民集體阻擾下,護士還是回不了家。

這就是在廣受讚譽的“硬核”河南發生的極端案例。而這種對醫務人員的冷血暴力並非偶發,是以緊急之名,對個體權利無限制的侵入和限制導致的必然結果。

“任何對基本權利的限制都不能觸及其本質內容”

應急狀態下,個人的財產權、自由權等個人權利自然要因國家利益和公共利益的需要而受到限制,但是這種限制依然要在法律的框架下實行,即使處於緊急狀態之下,個人的生存權、獲得醫療救治權、基本的隱私權、平等權依然要得到尊重,而不能演化成無限制的權利剝奪,否則就會發生目前在各地上演的“汙名化武漢人”、驅逐外地人、驅逐醫務人員等不公平行為

在我們草木皆兵、驅趕族群的時候,在今天(6日)外交部網上例行記者會上,發言人華春瑩表示外交部已對多國中斷對華航班的舉動進行

嚴正交涉:“世衛組織高度讚賞中方應對疫情的有力舉措,多次強調不贊成甚至反對對中國實施旅行和貿易等限制。……我們對有關國家無視世衛組織專業權威建議、不遵守國際民航組織的公告表示不滿和反對,已向有關國家提出嚴正交涉。有關作法不僅無助於防控疫情,反而人為製造恐慌,嚴重干擾國際正常人員往來與合作,干擾國際航空運輸市場秩序。”

你看,這就是一面鏡子。當我們把他人視為敵人、視為地獄,別人也會把我們視為敵人、細菌、病毒、地獄,就會有循環往復的歧視、排擠與隔離,整體就會被分裂,隔閡與仇視就會出現並會愈演愈烈。

防疫戰是針對疫情的戰役,不是針對武漢人、湖北人的戰役,不是對每個“他者”的戰役,更不是政府之間的“軍備升級戰”。在肆虐的冠狀病毒面前,需要的是科學、理性、有效的防疫措施,需要的是眾志成城、互援互助,不需要的是防疫表演、立場站隊、地域歧視、叢林法則直至“他人即地獄”。

防“疫”戰不該成為對同胞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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