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和敖丙成了一代人雙重性格的寫照——人人都想成為敖丙,但敖丙好像都是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年少時大多數人都被視作是魔童,但父母的打親罵愛、怒其不爭又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一面照妖鏡就這樣煉成,照得分毫畢現,照出童年時的種種情境.
果不其然,在《哪吒:魔童降世》(以下稱《哪吒》)裡,我們可憐的小哪吒繼續扮演著一個獨生子女的形象。他金吒、木吒兩個哥哥,又一次被選擇性拋棄了。
就和1979年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那部成為無數80後永不消逝回憶的《哪吒鬧海》一般。
或許,這都是導演們無意之中為了突出主角而抹去旁支的舉動,卻讓《哪吒》成功替代《大聖歸來》,成為國產動漫電影的新一代王者。
今天,在我們為新《哪吒》勇破40億票房而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之時,更應看到:前後兩部《哪吒》,都成為了同一代人心中的“照妖鏡”。
80後的痛點,才是受眾心理學
哪吒比起悟空,相通之處太多,不同之處只在於他是有家的。
於《哪吒》而言,托起它票房的受眾是誰?自然不是暑期在消夏的孩子們,而是——孩子爸媽。畢竟,買單主要靠父母,就和當年這些父母纏著自家爹孃買學習機玩遊戲沒兩樣。
這個為人父母的年齡層,剛剛好——80後最大的正好臨界不惑之年(39歲);95後這個Z世代的領頭羊,最大的正好也達到婚齡和育齡(24歲)。
剛剛好,都是能領著孩子到電影院一起重溫少時回憶的年份。然後呢,難不成早4年出爐的《大聖歸來》就無此待遇嗎?
答案或許根本就是另一碼事,只用四個字就可以解釋:獨生子女。此四字對於80後到00後的這20年間的“孩子”來說,才是更為刻骨的記憶!
於是乎,神通廣大的猴哥,確實夠鬧騰,大鬧天宮也比鬧海顯得更有檔次。可獨生子女們卻更喜歡哪吒。
猴哥天生地養,石頭裡蹦出來,多少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然而哪吒呢,拋開他那兩個基本沒存在感的哥哥,這就是一個獨生子女。不管怎麼改編,拋開同樣的鬧戲,悟空就是一片天真浪漫和自由自在,而哪吒則加上了骨肉親情。這一點,尤其能擊中80後的軟肋。
《哪吒之魔童降臨》中無論是李靖的夫人還是李靖本人不再將哪吒視為洪水猛獸,反而表現得更像是一對兒普通的夫婦。
79版的哪吒很正統,這也是那個時代的潮流。正義的小哪吒遇到邪惡卻欺軟怕硬的龍王一族,圍繞陳塘關展開了一場生死離別的大戲。至於李靖這個二貨,除了不忍就是猶豫,十足那個時代批判的封建階級的代表。
然而到了這一版《哪吒》,內容隱喻就出現了——父慈子愛且不去說,魔丸化身的哪吒一下子把1980年以後出生、如今為人父母的人,都給代入了……
一言以蔽之:猴子太囂張,還是小哪吒更懂80後的苦。
猴子天生地養,自然不知獨生子女苦:不敢窮,不敢病……哪吒,則代表了真獨生子女:上世紀80年代是小皇帝,90年代“離經叛道”,2000年之後逐漸成為社會中堅,直到中年油膩求解脫……不敢成為哪吒,只好看看。
結果,票房就爆發了,壓倒了《大聖歸來》。
“雜取種種人”的融會貫通
創意的設置,必須接地氣,否則就不會有人氣。
但很多時候,我們在各種文創作品中的接地氣,不過是顯性的夾雜一些時髦的詞彙,假裝和群眾達成了一片。可真正的接地氣,幹嘛非要讓受眾明顯地覺察出來呢?
想要不再掛著“此處接地氣”的牌子,其實就回歸到那句文學創作的老話之中——雜取種種人、合成一個人。直白來說,即乍一看面熟,卻不知在哪兒見過。時時處處都透著和你的關聯,這樣就大功告成了。
於是,《哪吒》的劇情就開始處處戳心:魔丸哪吒是小皇帝、小災星的寫照,處處惹是生非;缺朋友是獨生子女的隱痛,不光是哪吒、也涵蓋敖丙;每天為了衝過獨木橋和成為更好的自己,發奮讀書,並且頭上還懸掛“為某某崛起而讀書”的牌匾,一個不留神,就砸在腦袋瓜子上了……
如此,哪吒和敖丙就成了一代人雙重性格的寫照——人人都想成為敖丙,但敖丙好像都是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年少時大多數人都被視作是魔童,但父母的打親罵愛、怒其不爭又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
一面照妖鏡就這樣煉成,照得分毫畢現,照出童年時的種種情境,也就催人淚下了。
可這樣就夠了嗎?僅僅是魔童這麼個設定,還遠遠不夠。這時候,存在感一直是龍套的李靖,就名正言順出場了。
《哪吒》中的李靖,正是一個關鍵性的隱藏角色。老版本里的李靖,不管是當總兵還是托塔天王,都被哪吒的形象掩蓋,總不過是個軟弱無能的老官僚和戰五渣。
結果,在劇情推動上,就成了讓哪吒削肉還母、剔骨還父的催化劑。於是乎,在79版中他是個廢柴,到了後來出過的哪吒連環畫裡,還因為搗毀哪吒廟而反覆被蓮花化身復活的哪吒追殺,好不狼狽。即使是在新世紀的《十萬個冷笑話》裡出場,也不過是用了一招“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來出場搞笑的人物。
1979版《哪吒鬧海》中的李靖,幾乎完整體現了讓人討厭的家長特質。
臉譜化的李靖在《哪吒》中被顛覆,嚴父慈母是第一層,為孩子辦生辰宴甘願去跪求陳塘關百姓則為後面的轉型完成了平滑過渡。最終為兒子甘於替身頂天劫的護犢子心態,成為了讓魔童真正成為靈珠子這麼個蓋世英雄轉變的關鍵……
可憐天下父母心。對於獨生子女來說,從為人子女到為人父母的角色轉變中,昔日的李靖不足取,今日的李靖才是現實寫真。
於是,帶著孩子觀影的用心良苦,也就達成了。誰讓出票錢的是這幫子父母呢!
一代人的共同記憶,就是成長
超級IP必然被重播、翻拍、再顛覆。可很多時候,顛覆是一把雙刃劍,很容易讓受眾反感。此處,有必要保留一些不經意的小人物。
《哪吒》裡,完全原汁原味將79版動畫中人物保留下來的,或許只有一個——陳塘關那個士兵乙。依然沒什麼戲份,但足夠讓刷過無數遍79版的觀眾勾起回憶。對了,還有那個水怪、那個差點被吃掉的小女孩,以及哪吒的雙丸子頭造型、敖丙的雙錘武器。
2019年第22屆上海國際電影節海報,也運用了經典國漫元素。
僅僅如此嗎?錯,在設定裡其實潛伏了許多80後印象深刻卻未必馬上能聯想到的“角色”。
比如經典日漫《灌籃高手》。你沒發現哪吒做魔童時候的很多動作,都和混不吝的紅髮男櫻木花道很相像嗎?尤其是雙手插在褲子裡的那個標誌性動作……
比如國產武俠《黃飛鴻》。導演餃子就坦誠,敖丙的打鬥參考黃飛鴻,瀟灑輕盈,自有一種大師風範;哪吒的動作則參考鬼腳七,狂野熱血,窮追猛打……
還有很多其他的“潛伏”:哪吒得到混天綾和火尖槍後的那一段舞槍,還是“抄襲”的原版;結界獸用兵器挑開結界的動作,分明是從1961年版《大鬧天宮》順來的;哪吒用變身術捉弄敖丙和申公豹,據說靈感來自成龍的代表作《雙龍會》……
結果,各種各樣的潛伏形成了勾起回憶的彩蛋。在孩子看來,這是屬於他們年代的《哪吒鬧海》;而對於為人父母的獨生子女來說,這明明就是童年回憶的大集合,有生活的、也有影視的、還有許多不知道哪裡來的。
這或許與導演餃子出生於1980年有關,當一名不折不扣的80後在銀幕上用一融會貫通的方式將自己的成長記憶展示出來,掀起的是一代人共同記憶的情感巨浪。
你真的還確定,《哪吒:魔童降世》只是又一個來搞笑的工業製成品嗎?或許,它在告訴已經對超級IP絕望的國內文創人們,要搞笑、要搞怪、更要搞事。
新聞鏈接
9月17日消息,國產動畫《哪吒之魔童降世》宣佈第二次延長上映時間。根據片方需求,該片所有版本密鑰第二次延期,上映時間延長至10月26日。
《哪吒之魔童降世》於7月26日正式上映,在8月中旬宣佈延長上映至9月26日。目前該片全國票房已破49億,再次延長上映時長將令《哪吒》有望衝擊50億元大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