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前一章

四川萬縣(今重慶萬州)高筍塘的茶館裡面,一個高瘦的男人剛剛結了茶錢,走出門房,沿著高高的臺階緩緩拾步,到了沿江3路的店鋪,夥計打開店門,他走到櫃檯後面拿出賬本一筆一筆記下近日的往來,過些天他要把這些賬目交給老闆。萬縣一些布店老闆們準備雄心勃勃到下江上海大碼頭去發展生意,於是大夥一起保舉踏實肯幹,在布料行業浸淫多年的郭紆青出任上海的總買辦,給大家採買洋布,這樣在上海大碼頭終於有了自己的人,各家老闆再也不用受重慶客商的挾制了。

郭紆青就是我的外祖父,他家境貧苦,十幾歲便到萬縣的布店當學徒做夥計,靠著自己的吃苦耐勞,從小夥計做大夥計,20歲那年布店老闆把女兒嫁給他,並陪嫁一部分佈店的股份,不想新堂客過門沒幾年就不幸去世,也沒有留下子女,年紀輕輕的郭紆青成了鰥夫,他自覺對不起岳丈家,主動把當年陪嫁的股份退給丈人,丈人老闆雖說也是商人,不過還是感念姑爺對自己女兒的好,加上姑爺小小年紀便在店裡討生活,也是給自己布店的經營發展出了大力的,自己看來就當是半個兒子,堅持不收回這個股份。郭紆青自然是對過世堂客的父母更加盡心盡力的經營這家布店。

民國初期,四川軍閥你方唱罷我登場,不過在這個川東小城倒是安安靜靜過著自己的生活節奏,長江從萬縣往下比進入三峽航道,秉持三峽不夜行的原則,下江的船不管多早必在萬縣過夜,第二天一大早起錨穿三峽往宜昌,同理,上水來的船一樣在宜昌過夜,第二天努力逆水行船,基本要耗時一整個白天才能到萬縣,自然客貨也就夜宿萬縣,於是乎四川萬縣和湖北宜昌隔著一段三峽成為兩個商貿城市。

航運業帶動了商業,萬縣也沿著碼頭一路一路的開設很多商鋪,雖然比起重慶那是小巫見大巫,不過也坐擁川東第一重鎮,商業觸角遍佈川東各縣鎮。川東各種土特產和紡織品、皮革製品紛紛以萬縣為龍頭,銷往下江各個省市。這一波的商業大勢,對於善於吃苦並精於算計的郭紆青算是趕上好時光,在他的努力經營下,布店的生意蒸蒸日上,並且還兼有不少當地的土特產。布店老闆也是堂客老漢自然是賺的缽滿盆滿,更加欣賞這個死了堂客的姑爺。於是前岳父親自來勸自己的前姑爺乘著年輕趕緊再找一門親事,也好給郭家延續香火。

在眾人的勸解之下,郭紆青又續娶一門堂客,這次新娘沒什麼背景,只是鄉下普通女子,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和郭紆青不對付,新堂客依舊沒過幾年便撒手人寰,還是沒能給他留下一男半女,短短數年之間,郭紆青先後死了兩位妻子,並且膝下無子,只是多了四位前岳父母。布店老丈人自此再也不提要他娶親的事了,郭紆青也斷了娶妻的念頭,一門心事做事掙錢。

1927年中國歷史上國共分裂,周恩來組織上海工人起義終於推翻北洋軍閥的統治,蔣委員長兵不血刃進入上海,卻緊接著在上海大肆屠殺共產黨,主觀上共產黨的革命走入低潮,客觀上國民黨一統天下,上海迎來一段太平盛世。

幾家布店都看重郭紆青的能力和品行,他們希望在上海設一個點,直接從中國最大的紡織品市場進貨,這樣可以賺更多的錢。其實看重郭紆青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郭紆青雖然出身貧寒,不過他早亡的父親是袍哥成員,而且輩分頗高,整個四川航運業基本被袍哥把持,不管是碼頭上下貨運,還是船上的各級成員多是袍哥成員,雖然袍哥並沒什麼大富大貴之人,不過輪船公司的老闆也是要搞看袍哥一眼,平時是不敢得罪他們的。

郭紆青回了一趟鄉下,他想找幾個夥計陪他一同去上海,順便看望幾位袍哥大佬,為以後貨物運輸先鋪鋪路子。回鄉一趟不但伴侶公事,而且還給自己找了一位新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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