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和尚木魚

和尚敲木魚天經地義,以警戒自身。

玉樞揍木魚天經地義,以警戒木魚。

這就是命,逃不了。

不正經的小和尚VS撒嬌打滾的小木魚

(一)出世篇

他不要被天天敲打!

這是小木魚幻化出意識以來,日日夜夜在佛祖面前祈禱的事。

這是一塊叛逆的、不服從天命的木魚。

他有理想、有抱負,他的理想是不要被敲打,他的抱負是反敲回去。

小木魚啟蒙開智前,只是一塊泛著佛門古樸幽光的木魚疙瘩,沒有想法,沒有靈識,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不知自己為何而來,自然也不知自己何去何從,整天渾渾噩噩,神情呆滯,默默貢獻著自己的身體,任小和尚敲打唸經。

然而,佛家之地,自古靈氣充沛,一草一木皆受佛語禪意浸染,長長久久下來,有慧根者自成修行成靈成精。小木魚生來便在佛堂之上,距離佛祖最近,又日日夜夜被某和尚敲打,某一天,忽覺耳清目明、靈智初啟,木魚疙瘩終是修成了精靈。

雖然有了意識,化作了精靈,但靈力低微,遠遠不能化成人形,初有靈識的他好奇地睜開眼睛,四周古樸生香,佛像巍巍然而立,眉目間威嚴與慈祥並存,一切多麼美好。

忽然,屁股被敲了一下,疼。

這與想象中美好的一切格格不入,小木魚僵住。

然而,屁股又被敲了一下,疼!

小木魚有了意識,還是不能動,只能老老實實趴在佛案上,被人敲打!這就是有了意識要承受的疼痛嗎?

一下一下,嘟嘟嘟嘟,伴著嫋嫋佛音,沒完沒了似的,那人敲得很平穩,小木魚疼得齜牙咧嘴,委屈得哇哇大哭,暗暗懊惱,為什麼自己那般有慧根,為什麼要化作精靈飽受甦醒的疼痛。

小木魚眼淚汪汪地抬頭,想看清楚敲打他的罪魁禍首,待淚眼朦朧漸漸散去,一個好看的小哥哥正坐在他面前,斂眉垂目而坐,神態端莊。

然而,這樣好看,這樣穩重的小哥哥,竟然伸出罪惡的小手,用木製小棒槌敲他的屁股?

小和尚一邊敲擊木魚,一邊默默地念著經文,小木魚一邊嚎啕大哭,一邊默默捱揍。

有了靈識的第一天,小木魚被揍了整整一天,嚎啕大哭了一整天,太丟人了,丟了木魚一族的臉。

到了晚上,謝天謝地,小和尚終是停了手,有個老和尚走過來,說:“玉樞,今日晚課就到這裡,明日早課後記得下山挑水。”

小和尚恭敬起身,雙手合一,微微側身道:“是,師父。”

話畢,待老和尚離去,小和尚整理了黛青色僧服上的褶皺,將小棒槌輕輕插在小木魚的腰身,雙手捧起木魚,動作出奇的溫柔。

原來小和尚叫玉樞。

小木魚虔誠地雙手合一,祈禱佛祖,他不要被天天敲打!

小木魚天天求,月月求,年年求,佛祖一次也沒有顯靈,小木魚還是日日被小和尚敲打,每次敲完,小和尚就捧著小木魚,隨身攜帶。

這一求,就是十年。

這一帶,也是十年。

十年後,飽受摧殘的小木魚終於可以幻化成人形,小和尚也成了年輕俊俏的和尚

(二)結識篇

自小木魚可以幻化成人形後,他日思夜想的一件事,就是將小和尚按到腿上,暢快淋漓地揍一頓,以報這十年被揍之恨。

出發前,他再次虔誠地向佛祖禱告:佛祖爺爺!佛祖爺爺!不要怪我,是小和尚先揍我的,揍了我十年!我要反揍回來,冤冤相報,才能了結。

於是乎,小木魚趁著無人時,幻化成人形,懷著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出發了,現在已是午後,玉樞小和尚不用唸經,也不是下山挑水,在這個時辰點,小和尚應該獨自在後山練功夫。

小木魚“噠噠噠”跑到後山,後山不像前山鋪了整齊的白石臺階。後山小路崎嶇,雜草叢生,十分難行。

到了後山練武場,果然看見玉樞小和尚在練武,玉樞小和尚就是這樣,和其他師兄一道練完武后,還要獨自留在練武場繼續練上兩三個時辰。

小木魚化作一道幻影,飛到距離練武場最近的一棵樹上潛伏觀察。玉樞小和尚身著黛青色僧服,面色不似唸經時那般柔和淡然,反而渾身上下充滿肅殺凌厲之氣,招招出手強勁,手裡的棍子靈動如蛇。

小木魚突然想捉弄一下玉樞小和尚,摘了書上的果子,瞄準小和尚的腦袋,扔過去,無奈力氣不夠,果子落到小和尚僧服膝腿處便掉了下來。

玉樞小和尚察覺到異樣,停下了練功,撿起地上的果子,若有若無地看了看離得最近的一顆樹,小木魚急急忙忙躲到茂密的樹葉後。

這個季節,多蟲蟻蛇獸,小木魚原身本是塊木頭,幸得老和尚手巧,製成了佛門木魚,木頭天性怕蟲蟻,而此時,正好有一隻蜘蛛拉著粘稠的絲從樹上墜下,堪堪落到小木魚面前。

“啊!”小木魚內心慌的一批,扯開喉嚨不顧形象地驚叫一聲,從樹上掉下去,摔了個結實的狗啃泥。

玉樞和尚淡然地收了棍子,雙手合一,唸了聲“阿彌陀佛”,施施然走到小木魚身邊,一本正經道:“施主出現得好生突然。”

小木魚狼狽地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土,雄赳赳道:“小和尚,快趴下,我要揍你。”

“哦?”玉樞挑起俊眉,微微一笑:“揍我?”

“是啊!你沒聽錯,揍你!你揍了我整整十年,還不許我揍你一頓?”小木魚委屈道。

“我揍了你十年?”玉樞心中疑惑,面上卻像彌勒佛一樣慈眉善目。

“對!你沒有聽錯,我就是可憐弱小無助的木魚!被你敲了整整十年!”

玉樞瞭然一笑,眉眼有著普渡眾生的柔和,道:“小木魚,去趴到樹上。”

小木魚不明所以,照做,待趴到樹上,才愣愣地反應過來,他為什麼這麼聽話?他明明是來報仇的!

玉樞拾起練武功用的棍子,朝小木魚的屁股落下去。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力度,熟悉的痛感。

小木魚和往常十年一樣,呲牙咧嘴,委屈得嚎啕大哭,長年累月下來,這竟成習慣了。

玉樞輕輕打了十下,見小木魚哭得實在丟人,便停了手,問道:“知道錯了嗎?”

小木魚抹了把眼淚,哽咽道:“知道了。”

“和尚敲打木魚是天經地義的,為的是教會木魚向善。”

“可是我聽老和尚說,敲木魚是為警戒自身。”小木魚委屈道。

“之前是你悟性不夠,沒有聽懂,敲木魚實際上是警戒木魚,現在可聽懂了?”

原來是這樣!小木魚淚眼模糊地點點頭:“聽懂了。”

(三)睡覺篇

此後,小和尚玉樞身邊跟了個小和尚木魚,沒人知道小木魚來自何處,只當小木魚是新剃度出家的小師弟。

小木魚活潑可愛得沒心沒肺,喜歡上竄下跳,當了和尚,卻依然沒有寺院清規戒律,平日除了逗寺院養的小貓咪,就是像貓咪一樣粘著和尚玉樞。

小木魚時常跟著玉樞,唸經的時候跟著,吃飯的時候跟著,砍柴的時候跟著,練武的時候跟著,只有睡覺的時候,玉樞會將小木魚關進為他準備的禪室。

小木魚自是不肯的,拽著玉樞的衣袖撒嬌:“玉樞玉樞,我不要一個人睡覺,我還沒有化成人形之前,已有了靈識,你一直將我隨身攜帶,不分開。睡覺的時候,我就在你枕邊。我習慣了,現在不要一個人睡覺。”

玉樞好脾氣地勸道:“木魚,你長大了,該成熟起來,男女授受不親,男男更授受不親,你要嘗試一個人睡覺,獨自生活。”

小木魚原身是塊打磨得圓潤的木頭,天性喜愛滾,小木魚見玉樞不通情達理的樣子,索性破罐子破摔,賴在地上撒嬌打滾。

玉樞面無表情地拿出案上的竹蓖,竹蓖是用竹子製成的,寺院裡每個和尚都有,是方丈和尚給的,目的是時時警戒眾僧守戒律。每當和尚犯錯,方丈和尚就會用竹蓖戒律一番。

玉樞將地上撒嬌打滾的小木魚提溜起來,按到床上,小木魚害怕極了,張牙舞爪地撲騰著。玉樞有些生氣,撩起小木魚的僧服,乾脆利落地褪了小木魚的褲子,將竹蓖狠狠抽向小木魚圓鼓鼓的屁股。

又是熟悉的感覺,熟悉的痛感。

小木魚扯著嗓子,扭動著腰,嚎啕大哭。

玉樞沒有要輕易放過小木魚的意思,死死按住他的腰,將他固定在床上,鐵了心要給這無法無天的小木魚一個教訓。

竹蓖在空中飛舞,劃過一道道美麗的弧線,竹蓖的清脆霹靂之聲、小木魚哇哇大哭聲揉合交織在一起,二十來下過後,小木魚白皙的翹臀上緋紅一片,煞是好看。

“知道錯了嗎?”

“嗚嗚,知道了,知道了,別打了,疼!”小木魚可憐兮兮地摟住玉樞和尚的腰,哭得稀里嘩啦,哭得梨花帶雨。

玉樞也心疼了,將竹蓖扔到一邊,摟住小木魚,安慰這個慫慫的小傢伙,任憑小木魚眼淚鼻涕沾溼他的僧服。

然而,這並不起什麼作用,小木魚是記吃不記打、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木頭。

乖乖地一個人睡了兩天,第三天晚上,又趁著月黑風高,半夜悄悄溜進玉樞的禪房,像未化成人形前的木魚一樣,理所當然地躺在玉樞枕邊。玉樞見小木魚是塊固執迂腐的木頭,索性放棄過分矯正,無奈地由了他去。

每天清晨,當玉樞睜開眼睛,小木魚便舒服得睡在他的枕邊,無法無天地將腿搭在玉樞身上,另一條腿則劈叉到另一端,四肢扭曲,不堪入目。

明明是塊木頭,睡覺卻像條蟲子一樣扭曲。

小木魚的睡姿簡直太醜了,某一晚上,玉樞終於看不下去了,將小木魚的腿從身上慢慢移下,將他的兩條腿擺得端端正正、四四方方、規規矩矩。

玉樞安心躺下不過半晌,小木魚的腿又搭在了他的腰上,不僅如此,還囂張放肆地將腦袋蹭進他的懷裡。

也罷,也罷!玉樞無奈地閉上了雙眼,半夜裡,又擔心小木魚著涼,於是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替小木魚掩好被子。

(四)殤裂篇

佛門腳下,兩個男子成日睡在一起,成何體統!

終日看不慣玉樞的二師兄玉修不經意間發現了玉樞和小木魚的這個秘密,當即稟報了寺院掌門方丈。

方丈聽聞這等醜事,險些暈厥,被玉修狠狠掐著人中穴,才漸漸甦醒。他跪在佛祖面前,雙手合十,一遍遍念著“阿彌陀佛”,認為玉樞木魚此舉,簡直就是敗壞人倫,擾了佛門清修之地。

方丈命令玉修捉拿下山抬水的玉樞和木魚,誓要還佛門一片淨土。

玉樞和木魚抬著水,剛走到半山腰,二師兄玉修帶領著四位寺院裡武藝最為精湛的和尚師兄早已再此恭候多時。

玉樞是老方丈自小養到大的,比起木魚這個半路和尚,老方丈更為心疼氣惱玉樞。他將木魚關了起來,又單獨著人將玉樞羈押到佛祖面前,厲聲質問:“玉修所言是否屬實?”

“回方丈師父,屬實。”玉樞風平浪靜道。

“你對木魚,究竟,究竟是何種情感?”老方丈氣急敗壞。

提到木魚,玉樞眉眼間盡是柔和,他輕聲道:“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我對木魚,自然是千百年前的一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相依相存。”

“阿彌陀佛,冤孽啊,玉修,取杖來,當著佛祖的面,好好教訓他,不必留手!”

“是。”玉修揮了揮手,立刻著人取來了寺院戒律的長凳和戒棍,那戒棍足足有一個成人胳膊那般粗,被染成漆黑色,頗具威嚴。

玉樞自知逃不過此劫,不等人強行按壓拘束,便兀自淡然地俯身在長凳上。

玉修示意兩個師弟和尚掌罰,兩和尚一左一右站在玉樞身側,揮起黑木戒棍,使出渾身力氣狠狠砸下去,玉樞死死握住長凳,摳到指關節泛白,蹙緊俊眉,強忍著一下下疊加而至的疼痛。

不知打了多少下,玉樞身後青黛色的僧服已被血染成了青黑色,他仍死死咬著牙,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老方丈揮了揮手,戒棍停了下來,問:“你可知錯?”

“我……無悔。”

“自木魚出現的第一天,老衲早已知曉,他非人類,乃是佛門腳下木魚而化的精靈,佛祖指點他有了意識,化作人形,這本是天地間一大善念,不曾想,那木魚化作人形後,心術不正,竟生了貪念妄念,已然成了為禍人間的妖孽,此妖不除,枉非佛門除妖降魔、普渡眾生之責。”

“你想幹什麼?”玉樞聽出方丈師父話中的決絕,陡然心生懼意。

“木魚由木化形而來,天性懼火,綁你來之後,我便派人拿下了木魚,焚燒燃火,直到現在,恐怕早已被火滅了妖根。”方丈老和尚手中攥著一串佛珠,面無表情道。

玉樞聽聞,心下大慟,奮不顧身地爬起來,兩和尚要壓下玉樞,老和尚道:“不必壓他,讓他親眼看著木魚灰飛煙滅,才會大徹大悟,斷了這情根妄念。”

玉樞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跌跌撞撞跑出戒律院,隔著青磚古瓦,看見濃濃黑煙騰空而起,心中更是悲憤絕望,循著大火一路趕去,行刑處火勢兇猛,黑煙騰起。

玉修冷笑道:“玉樞師弟,火已經燒了半把個時辰了,那個木魚妖孽早已灰飛煙滅。

玉樞絕望慘笑,悲憤道:“佛家講究眾生平等,沒想到還是容不下一無辜生靈,這些年,終是我錯信了。”

玉樞在眾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義無反顧地縱身投入火海,與木魚死歸同穴。

那場火燒了很久,濃煙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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