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毛靈
說到雪，人們會聯想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雪的純潔無暇，雪是大自然的精靈，小巧玲瓏，它是美麗的，像小公主，逗人喜愛，瑞雪兆豐年，來年好收成。
離開西藏高原好幾年了，時光機常把我拖回那兒，高原的雪與平原的雪有著不同，成都平原的雪，很難遇，溫柔無聲，小雨夾雪，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沒有成都人那麼興奮，我對高原的雪有一種刻苦銘心的記憶和認知，它粗狂而爆燥，像高原騎馬的漢子，鵝毛般大雪，漫天飛舞，有點肆意妄為，不像江南美女溫文爾雅，讓人心生敬畏，膽小的人，甚至會遠離她。因為她會發瘋。
二十幾年前，大約三月份，我休假回到錯那縣某團部招待所。到處白雪皚皚，積雪最薄處可達50公分，銀色的世界，彷彿是綿羊佔居了整個山崗，份外妖嬈。寒風呼嘯，凜冽刺骨，妖風哭喊著，彷彿要把沉睡的大地攪醒，我這顆低沉的心，弄得掉進冰窟窿，牙齒不自覺打寒顫，風越吹越來勁，撕心裂肺，一陣高過一陣，把團部招待所的小木門吹得呱唧呱唧，響個不停，彷彿是小木門在回答著風：你能把我吹走嗎？給我來個痛快！
在海拔4500米，我高原反應嚴重，頭痛欲裂，剛從內地休假歸隊，途中經歷了七、八小時的長途客車，顛簸得骨頭快散架，在招待所休整了一晚，頭重腳輕，有氣無力。今天要與劉指導員和連隊休假歸隊人員一道，步行到邊防營部，晚上休整後，再爬太宗山到駐守連隊。為確保絕對安全，劉指導員主要負責，我當時是排長，配屬他搞好這項工作。當時大雪封山，雪厚達1至2米，我們幾個走在錯那縣城，除了一些帶有牛糞味的炊煙，很少遇見人，大地沉睡著，頭上飛過不知名的小鳥，腳一深一淺，踩得雪吱吱嘎嘎的，一陷一出，邁開腿就感覺很用力，彷彿有磁鐵吸住了，一來二去，在雪地裡機械行走，一拐一拐地，猶如喝醉了酒似的。樣子很像唐老鴨或卓別林，人生為了生而活，為了活而生，活著的意義就是活著，功名利祿如雲煙，使命擔當記在心。作為參照物就是公路旁的電線杆，迷路意味著不可想象，走了一個多小時，到達了雪較深的薄山口，海拔5000多米，積雪厚達1人多深，這時周身溼透了，太陽出來，照得人睜不開眼，我戴上雪鏡，大風肆虐，吹得人們東倒西歪，臉上明顯感到被刀割似的，刺骨透頂，直搗骨髓，我打了個寒顫，“該死的天氣，怎麼這麼放肆”。身上的溫度在漫漫下降，下半身在艱難地爬出，手腳並用，爬著前行，成了個爬行動物，個個樣子如螃蟹，褲子也結成了冰，劉指導員給我們鼓舞士氣，不能停下來，要堅持，再堅持，活命要緊。我由於進藏前感冒了，明顯感到體力透支，呼吸困難，喉嚨發痛，腦子一片空白。我想到雪的美好，在純潔的世界，天人合一，淨化自己的心靈，錘鍊自己的耐力，萬物有靈，積善緣，而固夲真，這個銀白色世界，沒有了灰色的成份，我豁然開朗，通透無所畏懼，想到雪山上的雪蓮，長年積雪，綻放出最強音，最曼妙的婆態，開出潔白無暇的花朵，我何嘗不是雪山那朵蓮呢？在爬行中，心中有了無窮的力量，意志力戰勝一切，速度越來越快，走到薄山口下面，看到滿山遍野原始森林，綠色的世界，興奮不已，到達營部已是暮晚，潔白的月光披在身上，星星在向我們點頭微笑。
第二天，我的臉上和頸上，出現了黑一塊，白一塊的，由於紫外線太強，造成脫皮，那次難忘的雪中行，給了我人生的許多啟發，錘鍊和摔打，百鍊成鋼，初心不忘，苦中苦既有閱歷，又有財富，心靈純潔，品味高雅，心若美好，蝴蝶自來，你若擁抱，冰雪感化，我願今生今世做一朵默默無聞的雪山之蓮，盡情綻放在山巔之間。爬冰臥雪守邊關，今生選擇無遺憾。
書於20200209成都華陽
注：圖片來自網絡，已發表於《中國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