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從頭再來
鄭壯旺
從頭再來.m4a8:38
來自梅州旺哥
阿財飯店是在4月1日正式宣佈倒閉的，這間經營了兩年多時間的餐館不僅僅掏空了阿財上半輩子所有的積蓄，還讓他揹負了沉重的債務，一場突如其來的冠狀肺炎疫情，讓這個正奔走在創業道路上的中年男子重重地跌倒在地，摔得渾身是傷。
債主們各種各樣的催款方式，讓阿財一大家人都不得安生。有打電話催帳的，有上門威脅恐嚇的，也有聲淚俱下苦苦哀求的，甚至有大哭大鬧以死相逼的，阿財不是不想還錢，實在是手裡沒有現金了，能折現變賣的東西全部都處理了，可依然債臺高築。
面對私人債務，阿財耐著性子慢慢地解釋，講好話、賠禮道歉，希望債主給時間和機會，讓他去賺錢補上。
面對10幾萬元的信用卡欠款，阿財每月都往信用卡里存進一百塊錢，以示有還款意願，只是暫時沒有還款能力，並且主動打電話到銀行溝通，承諾不更換手機和聯繫地址，如果要更換會第一時間通知銀行，希望銀行能斷息停罰，他不想讓民事事件轉化成刑事案件。讓阿財更加疲憊是後院也起火了，受不了催債電話的騷擾和登門打擾，家裡人對阿財孤注一擲的創業方式也頗有微詞，最終演變成一場家庭大戰。
“我們搬回孃家住一段時間，小孩現在每天在家裡上網課，討債的時不時上門大喊大叫，對他的成長非常不利，希望你別來找我們，我不希望討債的追到我父母家裡……”妻子的話不無道理，阿財自知理虧，只好默不出聲，看著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
兒媳婦和孫子都離開了，家裡一下子冷清了許多，母親忍不住偷偷地抹眼淚，看著年近古稀之年的媽媽這麼傷心，阿財更是心痛不已，心如刀割……
脾氣暴躁的老父親更是氣得大吼大叫，指著阿財的額頭一陣痛罵：“好好的一個家被你搞成這個樣子，當初叫你量力而行偏偏不聽，一定要借錢創業，一口就想吃成大胖子，你……你還不如去死呢，死了不會拖累到家裡人！”
人心不古，世態炎涼，往往傷害你最深的便是你身邊最親的人。
家人的態度讓阿財感到窒息，他感到在家裡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絕望的阿財打電話到仙鶴山莊詢問墓地價格，想給二老辦完最後一件事情後撒手而去。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一塊墓地6.8萬元……阿財頓時覺得死不起，死並不能解決問題，只是把問題留給了自己身邊最親的人。
被逼無奈，阿財只好狠下心，決定離開梅州到深圳打工。阿財有個發小叫阿根，在深圳工作，一個人租一套單身公寓，去那裡暫住，可以節省租金。來到深圳的第一個晚上，和阿根同睡一張床，阿財睜著眼一直到天亮，怎麼想也不明白，為什麼混來混去就混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受疫情影響，阿根過得也不好，他只能陪阿財說說話聊聊天，開導阿財凡事要往好處想，相信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第二天，在發小的推薦下，阿財到一家遊戲公司應聘。這家公司要求每天早上8點打卡，打完卡以後可以離開公司出門跑業務，每月底薪2200元，首月無任務，第二個月開始有任務，任務完成不了就扣底薪。阿財心想先領一份底薪也好，打完卡後可以找另一份工作，兩份工作加起來收入就高了，於是爽快地答應了。
當天晚上阿財開始睡沙發，兩個大男人在同一張床上實在是睡不著，也許是太困了，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地一直到天亮。6點多阿財就起床，煮碗麵作為早餐，7點開始下樓坐公交車，8點到遊戲公司打卡，打完卡後他就在附近閒逛，看到貼有招聘廣告的店鋪或是寫字樓就進去面試。功夫不負有心人，兩天後阿財找到另外一份工作，那是一家做小產權房銷售的公司，上班時間9:00至12:00，14:00至19:00，底薪2300元，月休4天，有團隊獎和個人提成。這個團隊利用公眾號，小程序，58同城和安居客等網絡營銷手段發展陌生客戶，有較大的學習空間，阿財決定留下來，學習和了解一個新的行業。
日子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過，阿財過上了深圳快節奏的生活方式，每天早睡早起晚歸，他把手機調為靜音，讓催債的電話打得進又不打擾到自己工作，方便時才接聽，為了安撫債主的情緒。雖然依然看不到希望，但每天有事情做著，感覺日子比較充實，只是安靜下來的時候內心依然糾結、苦楚、迷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迎來轉機，還清債務，過上安穩的日子。
工作兩個星期後，阿財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說他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裡，父親有點痴痴呆呆的，常常胡言亂語……現在有個在大型樓盤上班的親戚問要不要去那裡上班，樓盤存量有2000多套，那裡的銷售人員底薪雖然只有1800元，可加上提成大部分人都有每月上萬元的收入，問問阿財的態度。
母親的電話讓阿財又一次站在了十字路口，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那天晚上，阿財躺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徹夜難眠，人到中年從頭再來，其中的艱辛和心酸，有誰能懂？
早上醒來，阿才決定回梅州從頭再來，鬍子邋遢的他叫了輛回梅州的藍牌車踏上了歸途。因為工作不到一個月時間，兩份工作都不能領工資，阿財發信息和同事告別，還偷偷留了500元現金在發小阿根的枕頭底下，疫情期間誰的日子都不好過，有人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伸出援手，阿財感覺到了人與人之間的那份溫暖。
“昨天所有的榮譽，已變成遙遠的回憶，辛辛苦苦已度過半生，今夜重又走進風雨，我不能隨波浮沉，為了我摯愛的親人，再苦再難也要堅強，只為那些期待眼神。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回來的路上，車裡播放著劉歡的《從頭再來》這首歌，阿財在音樂聲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睡得沉沉的，那是他自從宣佈飯店倒閉以來第一次真正熟睡，睡得天昏地暗……
2020年4月24日
寫於梅州福泰園
我寫我讀，新嘗試。要一口氣完整流利地讀完，還真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