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國家發展和我個人的命運,就是一部“脫貧史”

2019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授予給了三位專家,以表彰他們“在減輕全球貧困方面的實驗性做法”。

生於貧窮,改變貧窮,對於他們來說是實驗,而對於我,則是生命的軌跡。

我出生在邊遠的小山村。

40年,國家發展和我個人的命運,就是一部“脫貧史”

在簡陋的村小讀完5年小學,我考上了鎮中學讀初中,12歲第一次走出了大山,第一次用上了電燈。鄉鎮,在我眼裡,就是大城市了。

村裡在鎮上讀初中的,只有三人,我、姐姐和堂哥。其他同學大部分沒考上,考上了也不讀,不讀的原因:一是家裡種田缺勞動力,二是沒錢交學費和生活費。

上了一學期,堂哥也不讀了,一個原因:大伯家的兩頭牛沒人照料。而耕牛是農家最有價值的資產。

村民大都是不識字的,他們勤勞,節儉,但山村貧窮,道路不通,信息閉塞,這樣的環境造成他們眼光短淺,覺得兒女讀書是浪費錢,意識不到教育改變命運。

我大哥在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年,考上了大學,是我們這一片大大小小村落裡,自解放建國以來,唯一的大學生。

大哥考上大學這件事,並沒有改變村人對讀書的看法,在他們的認知範圍內,一致認定這是我家祖墳風水好。

讀書改變命運,實現的概率太低,花費又大,不如多收幾百斤糧食來得實在。

正如今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研究結果:貧窮的根源在於窮人所在的外部環境,並非懶惰和享樂。

我的父親,赤貧家庭出身,沒上過一天學,卻能打一手好算盤,看得懂三囯和水滸。因要供我們兄弟姐妹讀書,我家比村裡人更窮,更缺勞動力。

我的父母供我們讀書,當時遭到全村人的嘲諷。但父母堅持,也正因為父母超出周圍環境的見識,改變了我們的命運。

八十年代初,國家改革開放。

村裡的年輕人除了種田,終於有了一條新的出路:南下打工。

40年,國家發展和我個人的命運,就是一部“脫貧史”

外出打工的人,把錢一筆筆匯回山村,村人手上終於見到了錢,村裡的新房子一棟賽一棟。

村裡通電了,結束了這個小山村幾十年點煤油燈的歷史。

我初中在讀的一批同學,紛紛輟學,湧進南下打工賺錢的隊伍。

貧窮,使人更容易受短期利益的誘惑,不得不選擇回報更快的行為。

同樣的,父親也坐不住了,不用通過考大學,就能到大城市進工廠上班,這樣的好事不可錯過。家裡還是很拮据,為了也能建上新房,初中畢業後,姐姐也南下打工了。

高中畢業後我考上了大學,我本想學感興趣有前景的新聞傳媒,但再三權衡下,最終選擇了師範院校,因為師範院校國家每月有30元的飯票補貼,可減輕家裡負擔。

因為貧窮,你的選擇非常有限,而每個選擇又會決定未來,你的未來無形中被框住了。

大學畢業後分配工作。

這是一場由視野,資源,信息決定命運的對決。而這一切都由家庭洐生出來的。

家在市裡的同學,信息很靈通,市裡熱門單位內部招考的信息我們還沒聽到,人家就已經考進了電視臺,報社,市政府。

家庭有關係的分到了各縣重點中學,最不濟也是中心鎮中學。我們按部就班等待國家分配的,大都分到了邊遠山區的鄉中學,個別鄉還未通電,點煤油燈。

40年,國家發展和我個人的命運,就是一部“脫貧史”

鄉中學的教師工資當時由各鄉財政拔付,不僅很低,還會拖欠,我前途渺茫。父母節衣縮食供我讀這麼多年書,如今父母還在受窮受苦,我將何以為報他們?何以面對父母?

殘酷的現實,不是馬雲如今的“美麗鄉村教師”的情懷可以化解的。

你的出身落後,則步步落後,你想再三掙脫命運,卻有一隻無形的手總在拔弄你,拼盡全力有幸掙脫了一次,但已沒能力再折騰第二次,這難道不是很多窮人難以改變命運的原因嗎?

兩年後,我們分佈在各省的十幾位同學,決定辭去教師公職,踏上南下打工,尋求命運改變之路。

幸虧國家在發展,給普通人提供機會和選擇。有得選,就有無限可能。

但這是多麼痛苦而又年輕的決定!

父親想不通,愴然道:“比別人苦讀這麼多年書,還是跟別人一樣,要去打工。”

我其實更想不通。

南方的經濟,蓬勃發展,已是另外一番好景象。企業管理,外貿人才比較缺,我們很順利就找到了工作。

40年,國家發展和我個人的命運,就是一部“脫貧史”

因為有學歷有文化,不用象一般打工者,做流水線工人。相比於他們,我們的工作勞動強度低,收入高得多。

父親得知我的工作收入後,總算欣慰了。

我和老公是同學,婚後孩子出生了,孩子未來讀書的問題怎麼辦?我很多同學的做法,是把孩子都送回老家,由老人照顧,這樣自己會輕鬆很多。

但我不願這樣做,於是四處籌錢。付了首付,咬牙在工作的城市買了套房,把父母接到南方來,但由此背上了房貸和債務。

我自己的成長經歷告訴我,教育缺乏也是貧窮的根源之一。比如,我童年的小夥伴,現在大都站在工廠的流水線上,我卻能利用知識,賺取比他們高几倍的收入。

所以對於下一代的教育,怎樣付出我都覺得值。

我們雖然讀過大學,但曾經貧窮的生長環境和拮据的成長經歷,面對大城市時,我們內心是自卑的。

因為揹負債務,我們很少交友應酬,能省則省,為人處事顯小家子氣。

沒見過世面,視野也就狹窄,其實,我們在認知水平上,比當時的流水線工人又能高多少?

舉一個很小的例子:來自當地城市的大學生A,跟我同時進公司,1998年,當時私家車還很少,她就去學駕照,我問她:“又買不起車,花這麼多錢,考來幹什麼?”而她答:“具體也不為什麼,就感覺應該去考,總有用處。”

總經理常常需接待外商,因為懂業務會外語又會開車的,全公司就她一個,於是她獲得了更多的機會。職務晉升比我快,收入自然比我高得多。

而我在6年後,才強烈意識到需要考駕照。這時債務也還清了,才有餘錢去考了駕照。僅從一張駕照來看,我跟她差了6年的認知水平,和遠遠不止6年的生活水平。

套用一句話: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也限制了你的行為。

因港商老闆賭博,把工廠輸沒了,我們外貿公司也解散了。

突然失業,一邊又揹著房貸,這是一段黒暗的日子。

我們所在城市的當地人,都習慣自己創業,無論多小的生意,喜歡做自己的老闆。

國家進一步改革開放。有諸多優惠政策。

在外部大小環境的影響下,我和老公也決定創業,註冊了一家小外貿公司。剛開始,訂單太小,大廠不願跟我們合作,我們就從小廠做起,親自到廠裡逐件把控產品質量。吃得苦中苦,本身就是我們農村人的特性。

公司經營多年,收入尚可。當然,與同樣農村出身創業成功的俞敏鴻相比,不知差了孫悟空多少個跟頭。

但與20多年前的自己相比,與同村一起長大的小夥伴相比,我算是徹底改變了命運。

縱觀我人生的軌跡,我個人的命運和國家的發展息息相關,我之所以成為現在的我,除了自身努力外,更享受了國家的發展成果。

最近,我回了家鄉一趟,小山村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40年,國家發展和我個人的命運,就是一部“脫貧史”

政府給全村安裝了自來水,修通了通向山外的三十里公路,隔一天有一趟班車進山,通信網絡進行了全覆蓋。

最讓我驚訝的是,政府強制改造了農村廁所,家家用上了抽水馬桶。因為髒臭的茅坑,是我小時候的噩夢,當時我就衝著有朝一日能離開這茅坑,我發狠地讀書。

村民的日子早已過了求溫飽的階段,雖然跟城市還是有差距,但卻怡然自樂,另有一番桃源景象。

回想起當年,下雨天去鎮上上學的情景:因泥濘不堪,為了愛護鞋子,徒步赤腳,兩腳凍得通紅......現在走在寬闊乾淨的山路上,我不禁淚流滿面。

40年,國家發展和我個人的命運,就是一部“脫貧史”

2019年“研究脫貧”的諾貝爾經濟學獎,應該頒給我們“踐行脫貧”的國家!

因為她讓中國千千萬萬,祖祖輩輩窮苦的農民,不僅吃飽了肚子,過上了好日子,將來必將脫掉窮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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