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逝去的乡愁

原创 | 张小亚

渐渐逝去的乡愁

旧织布机、纺车、拐子、摔子、梭子、升子、斗、缺刃的镰刀、蒲篮、旧得发白的粮票……


望着县服务站大楼前摆放的这些带着浓厚的时代印记、已经褪了色的老物件,我的眼睛湿润了。

这是大荔县政府开展的“留住乡愁乡韵,共建美丽大荔” ——要求各单位干部职工每人捐一件老物件活动中县计生局干部踊跃捐献时出现的一个场景。

当岁月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湮没在历史的尘烟之中,这些渐行渐远的老物件的出现,无疑令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勾起了我对逝去的旧时光的回忆。此刻,我的心中弥漫着浓浓的乡愁,我的眼中盈满激动的泪水,那些留在记忆中的许多不相连续的过往残片,逐渐连成清晰的一片,儿时的生活场景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

永远忘不了外婆邻居家的琴姐手摇纺车纺线时的情景。那时我大约三四岁,时常在她家门口玩耍。她有个妹妹,比我小一岁,是很好的玩伴。那时她大约十二三岁。在她家门口的空地上摆放着一辆纺车。她坐在纺车前,右手摇动着纺车,左手握着棉花捻子,捻子在她手里通过纺车变成细细长长的棉线。稍不留神,偶尔线索断了,还得重头再来。那时,琴姐还是个小学生,纺线多是在学业之余,放假或者星期天。小孩子都贪玩,是很难体会到劳动的乐趣的。大人们就不同了。在我的记忆中,外婆常年四季都在纺线。每天天色微明,东方刚刚漏出了鱼肚白,外婆就起床了。稍稍收拾之后,她就庄重地坐在纺车前,就着熹微的晨光,开始了一天的劳作。纺线时,她的神情是那么专注,凝神定气,向上转动,用力,到了高点,又转下来,回到起点;再向上转动,又用力,再转上去,周而复始,如昼尽夜来,日沉月升,宇宙不息。她看着棉一寸寸变成线,由线而布,由布而衣,变成生活的款式和颜色,变成儿孙身上的衣着,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在多少个漆黑的深夜,微明的煤油灯下,那弯腰摇动纺车的外婆,在静止的时光里,一次次画着生动优美的弧线。沿着她的手臂,一条长长的线,在无限地延伸,将白昼与黑夜连接起来,将万家灯火与天上的银河连接起来,横亘千古,绵延不息。


现在,外婆已经作古。而她辛勤纺织的身影,成为我记忆中靓丽的一道风景,长久挥之不去,历久弥新。

织布机,同样有着太多的记忆。奶妈家的婆婆是纺线织布的好手。我出生后两三个月,就被送到奶妈家。奶妈家有个奶奶,我喊她婆婆。婆婆勤劳能干,是纺线织布的好手。奶妈家在农村,纺车、织布机、升子、斗等那些农用器具家中几乎全部都有。在我的记忆中,婆婆长年四季除了做饭洗衣等基本的家务外,闲暇时间几乎全部用来纺线织布。她年轻守寡,丈夫和女儿在一个月之内患同一种传染病相继离世,一生坎坷,命运多舛,受了一辈子的苦,没有享过一天福。尽管生活清苦,婆婆依旧很乐观,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快乐地纺线,快乐地织布。

这是一项近乎枯燥的劳作。坐在那架简陋、笨拙的织布机上,婆婆努力地睁大眼神,脚踩着踏板,梭子在婆婆的手中穿来穿去。卡塔,右脚起左脚踩下,将飞梭上的纬线劳劳编织在一起;左脚起右脚落,又是一次急刹车,将经线重新整理。卷布的滚筒到了一定的时间,婆婆会下来缯一缯,好让织好的棉布结结实实卷在滚筒上。小时候,我常在织布机卡塔卡塔的声音中睡去。一觉醒来,婆婆依然没有停下飞梭的双手和踩踏的脚步,依然在不停地忙碌着。儿时,我有幸看到一卷卷织好的布匹,从滚筒上卸下。那是婆婆辛劳的成果。


儿时的幸福时光至今难以忘怀。我在奶妈家长到一岁半,就被父母接到外婆家。稍大一点,每年我都会到奶妈家呆上一段时间,做短暂的停留。虽然只是短暂的停留,每年顶多二十几天,那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他们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经济条件不太好,却是把我作为上客对待的。记得小时候,我来到奶妈家,爸爸时常会高兴地抱着我,把我扔向空中,又用手接住。有时,他会把我驾在他的脖子上,在巷子中转过来转过去。好像要让全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看,我这个女儿没有白养,她又来看我了。婆婆是个非常勤劳能干的人。她做得一手好饭,做得一手好针线,至于纺线织布,那更是拿手好戏,小菜一碟。婆婆不仅心灵手巧,待我更是一流的。她有着农村人特有的朴实善良。吃饭时,他们一家包括哥哥姐姐在内都吃玉米面窝头,婆婆却像变魔术似的递给我半块麦面馒头,慈爱地看着我说:“吃吧,小丫头。”我打小就不喜欢吃玉米面窝头,里面带有一丝甜味,吃下肚后胃里会泛酸。奇怪的是,对于玉米面窝头的记忆,仅仅是尝过一两次而已,的确是吃得很少的。大约我是干部子女,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从小很受宠,接触到的玉米面是有限的,想吃也没有太多现成的东西。

现在,外婆、婆婆辞别人世已多年。每次到乡下,想他们了,只能走一小段路,到他们的坟地去看一看。那是两个孤独的坟茔,上面长满了青草,凄凉而无助。两位老人的境遇很相似,同样地年轻守寡,同样地死后孤独的入土。不知道他们在那边过得可好。我只能在心中默契地祈祷,愿他们一路走好!

在城镇化高度快速发展的今天,生活在高楼林立、钢筋水泥遍布、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县城中,如诗如梦般的田园生活渐渐离我们远去。每当想起田园牧歌似的童年生活,我的心中总会微微颤动,仿佛一股清风,穿越时空,扑面而来。多少次,我呆呆地站立在窗前,满目荒芜,在繁华空旷中寻找陌生的熟悉。抑或是故乡午饭前厨房上空那一缕袅袅升腾的饮烟,渐渐翳入广阔的天厅;抑或是一对可爱的小燕子在梁间呢喃;抑或是故乡的涝池里,小蝌蚪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水中自由自在地畅游着......乡愁,成了一个令人难忘的字眼。故乡渐渐在远去。外婆、妗子已经死去,舅舅长年在外打工,很难见到人影,表弟表妹都进了城。如今,每每想起故乡,脑海中一片茫然,只剩下那两座孤独的坟茔。情景依旧,物似人非。


我躺在已经逝去的旧时光的怀抱里,做着美丽的梦,不愿醒来。


【作者简介】

张小亚,六九年生,大荔人。自幼喜爱文字,最喜旅游与读书。闲暇之时舞文弄墨,写写随笔,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偶尔拉拉二胡,自娱自乐,惬意生活。


渐渐逝去的乡愁

来源:大荔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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