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一段漫長而回不去的記憶!

天悶熱,蟬叫鳴,說:"我們去東河洗個澡吧,那兒水綠湍急,很安逸″。

"好”

於是出校園,穿西街,到獅子樓,往東街,過獨木撟,夜色中,脫個精光,撲嗵跳入河中。沒有更多地思考未來,高考分還有幾天才下來,誰知曉未來會怎樣,暫且不管,咱們好好洗個澡,暢遊於鵝卵石鋪滿底的東河,不茫然。

夜深了,仍未酣。月起東山,嘩嘩流水,十幾歲光景,夢不太圓。一念一意,不觸景思物,直接了當,不知曉何為深沉,深沉不見底,應在河中央。但明天都要離校了,也有些糾結。而河裡撲騰,不會是如現在的坦誠相見,更多的是避暑消涼。

河邊堆放著水泥預製板,洗完澡,躺在板上。也許是累了,也許是明天就要各往東西,說:"今晚就睡這裡喲”。

於是,硬梆梆的水泥板作床,枕著流水聲響,當然還有天上雲中穿的月亮,進入了夢鄉。

凌晨時分被雨滴驚醒!黑壓壓的天,瓢潑大雨,河水也漲了,水到了水泥預製板邊,上游一定也下了大雨。兩人都成了落湯雞,溼溼的衣仍穿在身。夜色漸退,晨曦未央,卻一臉笑意,相互告辭,我往東回厚壩,良兄往西回鐵橋。

那是八八年高考結束後的當晚,一晃已三十二車,但記憶仍清晰,如東河裡踩著的鵝卵石粒粒在腳底,很摁腳,不忘記。

青春與夢想,在行進的旅程中激昂,也曾暗自神傷。但很快就一躍而起,上路前行,哪怕是空空行囊,卻揣著朦朧希望。其實希望啊,有時並不大,仍至很小,小到卑微,但卻能將先前的卑微燃燒成灰,此消彼生,生生不息,快樂伴生。

後來畢業後分配到老家,良兄留在上海南京路上的一所研究院。那時教中學物理的溫老師在上課時常說:別人都在南京路上了,你還在草街子車打轉轉……草街子是老家舊城一條用煤渣輔成的小街,每每走在路上,總是悵然,而父母和妹妹都在北京的鐵路駐地上,那時正修穿越天安門前的地鐵,於是一放假就趕往北京。去時很開心,回來很失落,但父母不讓辭掉公職,於是給良兄通電話:能否到上海來?實在憋不住了……

"好,來啊,我倆睡一床,床很小哦”。

從北京開往重慶的是9次特快,綠皮火車,經過洛陽時候,下車,不出站臺,登上從西寧開往上海的172次列車,向東行。

那將是怎樣的一個新世界呢?

幾年不見,仍是一切安好的樣子。小飯館接風,蕃茄炒雞蛋,豬耳朵拌涼菜,還有毛豆子。送我一把鑰匙:"舊市場買的,八成新的永久牌,才一百塊錢,以後當你坐騎……"

啤酒乾一杯,感動到不話,那時我們的工資才一百多元呢。

他居然分得了上海展覽館後的一幢別墅……裡的一小間屋暫住!八尺寬九尺長,白熾燈一盞,床已佔據了大半個空間,外面有公用的小廚房。我應聘到浦東的一家合資企業,清晨五點騎車出發,穿復興路,到周家渡,推車過輪渡,再騎四十分鐘到三魯路,恰好在八點前到達。傍晚再趕回小屋,快樂地將自行車稱為赤兔馬。誰先到屋誰先做飯,多半是麵條,再加雞毛菜與荷包蛋,一人一碗。

多年後我倆經過那地方時仍笑談:不易啊,二三十年前就住上了別人的別墅,現在那可價值好多個億呢。只是時光不在,早已改變,至於它變成了什麼樣,至今仍沒去探個究竟,只幸福地存於心底,行徑多年,變與沒變,很是懷念。

所有的過往,哪些最值得珍藏?

各自成了家,維持家的模樣,儘量不出紕漏。那些經歷不感天動地,是過往中的平凡。該呵護的,該扔棄的,都糾纏在一起,醞釀出酸或甜的味道,那是酸甜。或看成是風景,或搖曳成了苦難。沉澱下來的捂著,那是喜歡。喜歡一次就少一次,更怕成為絕筆。旅程由大無畏懼變成小心翼翼,上有老,下有小,伴隨著的還有真朋友,純友誼。

快過年了,約定好一起回老家看親人。良兄驅車先行,我幹完鎖碎事後追趕。那是趕時間嗎?不是的,時間在時鐘嘀嘀噠噠地流失,趕不趕它都走得無情無意。要趕到某個地點匯合,再一同前行。他載著一家人,放鬆心情,邊遊山水邊等,一天才行進百十里。時不時在微信上問一聲到了哪裡,他說已過武漢,快到宜昌了,即將入三峽,前面雲霧縈繞,要歇一腳,也等我們趕到,一起吃香噴噴的土豆燉臘豬腳。

其實啊,我是凌晨出發,一路雨溼寒冷,傍晚時分,已趕到宜昌下的飯店前,暖腳,上熱湯,臘豬腳煨上。

“喂,在……路口下,右轉,前行兩百米,左邊,柴火灶邊,等你們到來。”

“啊,我們溜達著等你,你卻跑到前面去了!好,馬上就到。"

你追我趕,路途不覺遙遠,沿途賞風景的時候,卻要剎一腳等後來的朋友。進進退退,誰先到停歇處,熬上熱湯等,這是多年前在別墅小屋煉就的默契,也是行進中應有的關心。很普通嗎?是的,但等到彼此時候,簡單問候勝過千言萬話。喝著熱湯,啃著老家味的臘豬腳,一年的歲末又快到了。父母一定在忙碌著,稱不上風雨兼程,也歸心似箭。那是傳統意義上的幸福,是天地間的牽掛,雖無遊子衣,卻滿是遊子情,其間融融的更有結伴而行。天地何求,此生足矣,最美妙旅程是這樣嗎?是的,最美妙的,沒有之一。

那些祝福點滴,那些歷歷往事,化著無聲言語,沉澱於心。我們同在一座城市,見證春華秋實,也收割時光漸老,白髮染兩鬢。早出晚歸,車水馬龍、璀璨路燈、蔢䓾樹影,黑路白線是深夜真實的伴,而黎明晨曦是看過的最心曠神怡色彩。說過要執著,說過遇再大的困難不哭,說過這是自己選擇的路,說過一定要忍住,幸福是苦難中開的花,風輕雲淡的時候放飛心情很是滿足……然而,哪有滿足呢?世界就是那麼奇怪,奇怪得讓自己成為大叔時候,還巴不得仍是童年,滿裝著童心看這光怪離奇的世界。那些串起來的歷程頓時灰飛煙滅,尋覓感動,觸摸靈魂,欣欣然睜眼看。

看得清那紛擾繁複嗎?其間有多少歲月塵煙啊!

深秋時候,兩家人都到齊,圍坐於竹排圓桌。孩子們都長大了,如同我們那時一樣,都按選擇好的或不確定的方式行進於旅程,會上演悲歡離合,當然希望多是幸福快樂,但絕不會沒有坎坷。人不能同時踏入兩條河,任何一條道路都有機會成本,得到了什麼,就一定會失去什麼,至於什麼是什麼,只有心中自知,那是舍取,也叫捨得,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古人總結,仍然適用,不會隨時光的流逝而流失,比物質還物質。

(備註:一個拼搏、奮鬥上海多年的友人,為避免誤會,以第一人稱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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