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撕膜与肉夹馍之间徘徊(游西安见闻)

在手撕膜与肉夹馍之间徘徊(游西安见闻)

文:太虚宫 \ 图片:夹箍儿侠 \ 本文写于2018年冬

早晨,天还没有亮,楼下一阵排山倒海的叫喊声把我从梦中吵醒。身边陌生的窗帘让自己一时想不起身在何处,直到那些叫喊声汇聚成三个字——“肉夹馍”时,才恍然,自己已身在西安了!

起身,天气虽没有李清照那个“昨夜雨疏风骤”,身体却还是她的“浓睡不消残酒”——河南一聚的辣酒劲儿让我的胃还泛着恶心。若不是早知“回民街”就在前方二百米处,也许我也就跟那上班的人一起驻足在这叫喊着的地摊前了。

……

出了门,圣诞节早晨的黑如同夜晚,若不是那些斑驳的清真招牌牵引着你,我想我迟早会迷失方向。就这样,在一家冒着热气的馆子里,我点上了一碗羊肉泡馍。

在手撕膜与肉夹馍之间徘徊(游西安见闻)

▲ 西安回民街

转头,稀稀拉拉的“便衣”服务员坐在座位上备料,他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独坐一处;有的面带微笑,有的神情自若……直到掌柜的塞给我那个装着两个大饼的碗,我才意识到那哪是便衣,分明是食客!那哪是在备料,分明是在自助手撕馍胚。

我找到一处座位,搁下碗,左顾右盼着,看着人家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却对自己眼前的两个大饼不知所措。粗暴地掰了几块后,对桌的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对我说了句:

“从中间劈开,撕成我这么大的。”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碗,随即又缀上一句:“像黄豆一样”。

听过这话,我感到了自己情绪一瞬间有点倾向崩溃了,胃也立马给出了翻江倒海的反应。“别说撕成黄豆了,就是撕成个枣估计也得半小时之后吃上饭了!”我这样想着,心理开始浮躁,天知道我着的什么急,脸上还得强作微笑谢过那位好心人,装模作样地抠起饼来……

就这样,天开始在我的焦急中慢慢亮了起来。我碗中的馍时而由大枣变成大豆,时而又从大豆变成面包渣。更神奇的是,在这漫长的生撕饼的过程中,我的心理和生理竟起了比那大枣到面包渣还要明显的戏剧性变化,为不影响下文,此处咱不多说,待会再提。

……

大概五十分钟后,我离开了那家馆子,走时天已经全亮了。那碗羊肉泡馍下肚后,我的胃舒服了很多。胃舒服了人也顿感神清气爽了,沿着小吃街,我一路走到了鼓楼,沿着鼓楼我又一口气走到了城墙下。

沿着那深不见底的城墙,整个西安向内外扩散开来。我看到了人们在那脏乱破旧的老房子间行走着;我看到大叔大妈们在公园里运动着;两大袋垃圾横在那个铁门紧锁的民谣酒吧前;一群鸽子在西安政府大楼前的广场上觅着食……

在手撕膜与肉夹馍之间徘徊(游西安见闻)

西安某市民胡同

啊,所有这一切游逛都是免费的,所有这一切又比那付费的景点真实的多。待一圈下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走了足有七公里。而我为此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吸了几麻袋的雾霾而已。

……

就这样,天渐渐地在霾中多了一丝霓虹的诗意,那是又一个西安的夜要到来了。

……

晚饭后,我惬意地在宾馆楼下的花园里坐了会儿,抽上一支烟。不远处一个女人模模糊糊地走近我,像是一片云,但却是黑色的——

“嗨,帅哥,在这儿住吗?”

“恩,是的”

她的语气没有过于殷勤,表情是淡淡的微笑。我的回答也丝毫不懈怠,眼睛里没有透露出半点偏见。

“你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是的,你呢?”

她是掌握节奏的高手,但我的节奏感也不差。

“我家就在那边,我有个服装店,你住几楼?”

她先是用手指了下远处的闹市,随即又用脑袋示意了下我身旁的宾馆楼。

我迟疑了一下,算是在这一回合的节奏比拼上输给了她,随即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十……楼”

“那走吧,我们一起上去。”

“你想干什么?不如直接跟我说!”

我的话自然把她的节奏也打乱了。她迟疑了数秒钟,降低了自己的音量,轻声地带着略显羞涩的脸凑近我耳旁,说出了那谁都心知肚明的话以及在我意料之中的报价。

那是我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最后一个我看到的她的表情。因为在我用了那自以为幽默又不乏真诚度的话回复了她之后,她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公园暗处隐去了。

……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宿的梦,有噩梦,有惊梦,有悲梦。到了清晨,我再次陷入无法醒来的恐惧之境。我的朋友们,如果你也经历过那种睡不醒的“清醒梦”便会对我的恐惧深得体会,那如同作茧自缚、如同深陷沼泽、如同闯入天主教的“地狱边境”……我歇斯底里地挣扎、喊叫、哭泣着;我盯住窗帘透进的那一丝光亮想象着自己身处何地以便能重返尘世;然而,那不是儿时的窗帘,不是青春期的窗帘,不是北京地下室的那个窗帘,也不是上海公寓里的窗帘……我几度陷入了绝望之中。直到最终醒来。

……

天亮了,回民街依然热气洋洋,我却背着包离开了那个区,换了另一家更为舒适的旅馆。带着一丝混杂在空气里的梦的阴霾。

……

这是来西安的第三天,搁下包我徒步走到了西安交大——

主楼和图书馆之间的那排树很奇怪,把“成都小酒馆”那只Logo手倒过来便是它们的模样;“菲尔多西”和“罗兰之歌”的雕塑很隐蔽,隐蔽到介绍它的文字牌早已被杂草淹没;食堂的饭菜太诱人,可惜那不属于我这个没有学生饭卡的人;数学楼的那条长廊有感觉,只是两排科学家名人画像之间混进了个"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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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安交大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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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交大一角

一圈下来,我累得一头扎进了旅馆,躺在床上,听着电视里的“秦腔”,直到天黑。

第四天,或许是因为我对西安雾霾做出的巨大贡献,上天为我下起了洁白的雪。围着大雁塔行走之时,我想起了那个门前堆了两袋垃圾的民谣酒吧:到底台上台下哪个是真实的他们呢;我又想起了那个在公园跟我搭话的女孩人,到底服装店、宾馆接活哪个是她的主业呢……

生命中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作为一个游客,你总会优先看到事物好的那一面。就像那女人与我的对话以及那迷幻的收场,我总感觉那像是谈了场“恋爱”,尽管她被庸脂俗粉掩盖着,尽管她只是在工作;’而当你身处其中时,情况则恰恰相反。就像昨晚看的那场西安本土爵士乐队的演出一样:你实在看不出任何激情与生命的迹象,尽管他们的技能也不错了,尽管他们看上去也很朴实了...

而事物不都是这样吗,它因你浪漫,也因你污浊。

想着想着,雪花越发密集了,面对身旁那个被施工墙围起来的大雁塔,我当即做出了放弃进入的决定。与此同时,“吃羊肉泡馍”那一个小时的心理变化之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回到前文)——

没错,第一个半张饼撕完后,我的心理由“着急吃完”变成了“着急吃”,食欲随之增强;第二个半张饼撕完,我有点被自己碗中的作品陶醉了,活似个民间艺人;第三个半张,我开始对着才来的人微笑了,一个爬到山顶的人望着半山腰的人那样的笑;第四个半张,我没有印象了,因为它早和那晚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那盘糖蒜、那碗清汤混为了一体,下了肚儿!

离火车发车还有数个小时,各位读者朋友,你该知道此时我想干嘛……

我义无反顾地打车回了回民街,一头扎进那家羊肉泡馍馆,不急不躁、不慌不忙、不左顾右盼地撕起了那两张大饼。这回何止是黄豆,简直是红豆、绿豆!我有的是时间,那饼在我手里就像是个时间控制轮,我若想让时间停滞,只需把那饼撕的无限小。

对面两个年轻旅客撕的羊肉泡沫做好了,那馍的块头简直比新疆大枣还大。我当然能理解他们焦急的心情,那不就是两天前的我吗!

你能想象到大饼蘸汤有多难以下咽,但那年轻人还是迅速地把它吃完了。让我想象不到的是,他们其实并不赶时间,在咽下那碗“饼蘸汤”后,他们竟不紧不慢地在那玩开了手游,直到我吃完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再次迷茫了——我终归还是要回到生活中,去抓紧时间做生活里该做的那些事情,去学习,去社交,去做爱,去赚钱……我当然摆脱不了快餐与物质的诱惑,可谁又能摆脱的了。

在手撕膜与快餐馍之间徘徊,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本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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