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燈》十五年,大IP的小歡喜

“人點燭,鬼吹燈,雞鳴燈滅不摸金。”

當這話從老胡嘴裡講出來,“燈絲”關於摸金校尉的記憶就此被喚醒。

“這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你必須給我挺住了,實在挺不住,糖衣吃了,炮彈給人打回去,千萬不能讓美色腐蝕了你純潔的心靈。”

胖子的插科打諢自然地把思緒引向了那個樸素的年代,也想起了出生入死刀山火海走了好幾遭的摸金三人組。

與世長辭者都盼望早登極樂,誰都不願意在安眠之時,還要受到外人驚擾。”陳瞎子幾句話慢悠悠地道出,又別是一番味道。

也難怪有人講,隨著網劇版《龍嶺迷窟》上映,《鬼吹燈》回來了,好多人的青春一道回來了。

一語成讖,天機道破

《鬼吹燈》講的,是虛構的盜墓的故事,但又有現實的年代背景,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沒有理由的盜墓在我國是萬萬不能的。所以盜墓不能叫盜墓,要叫下墓,是迫於無奈或是不小心進了古墓。

下墓便要有下墓的理由,這就成了《鬼吹燈》的邏輯線。

名不正則言不順,這個合適的理由,小說裡要注意,影視作品尤其要注意。

起初在東北,胡八一和王胖子下墓是為了弄點值錢的東西接濟戰友的遺孀,後來又因為懂點風水被考古隊選做了領隊,探了精絕古城,這裡便結識了shirley楊;從那回來,又探了龍嶺迷窟,發現了身上的詛咒,為了解除這詛咒,先後前往雲南蟲谷和崑崙神宮,解除了身上的詛咒。

到這裡,應該是沒有下墓的理由了,偏偏又有一位教授囑咐打撈文物,摸金三人組下了南海歸墟,為了救治在這裡受傷的多玲,又去了巫峽棺山尋靈藥。中間穿插了胡八一插隊時誤入黃皮子墳的故事和一段民國往事,構成了《鬼吹燈》的八本書。

其中這段民國往事,喚作《怒晴湘西》,去年的年初,改編成了網劇播出。心直口快的軍閥羅老歪、一呼百應的卸嶺魁首陳玉樓、神通廣大的搬山道人鷓鴣哨偶然之間結成莫逆之交,讓人哭笑不得。

“風風雨雨再大,勒個有心都會行天下,困難哪怕多如麻,姐妹兄弟一起闖天涯”應該三人的真實寫照吧,亂世之中有一知己實屬不易。

《怒晴湘西》到了最後,羅老歪死於非命,鷓鴣哨和陳玉樓分別。

兩人雖同是探墓,但所求不一樣,陳玉樓求財,鷓鴣哨求藥,兩人又各有所長,真要是合作了定是相得益彰。陳玉樓想邀請已成孤身一人的鷓鴣哨一道繼續探墓尋寶,但鷓鴣哨得了所求之藥的線索,急著前去,陳玉樓急著去雲南求財,只約定此行之後再合作。

兩人分別時又發了毒誓,“互相扶持共謀大事,若有違此約一個瞎眼一個斷臂”

要說《鬼吹燈》妙就妙在這裡,可憐也就可憐在這裡。

鷓鴣哨去了西夏黑水域,那裡遍地金銀財寶,就是不見自己苦苦尋找的靈藥,遇上毒水斷了一條胳膊;陳玉樓前往雲南獻王墓,這裡財寶不多,卻有鷓鴣哨找尋的靈藥,無奈他碰上了毒霧,燻瞎了一雙眼睛。

這就是後來的陳瞎子了。

讀者後來提了許多的如果,如果兩人誰能緩幾天再動身,或許就能同行;如果兩人同行,或許都可以得到想要的東西;如果不發那毒誓,或許也不會落一個悽慘的結局。

可是沒有如果,因果造化就是這個樣子了。當年讀到這裡,一邊感嘆兩個英雄命運悽慘,一邊也在欽佩作者設計的精巧。

一語成讖還不止這一件事。《鬼吹燈》緣起是張三鏈子,他有四個弟子,三人做了摸金校尉,他留下一句話,“摸金校尉合則生,分則死”

三人的結局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一個死於機關,一個死於蛛絲,另一個原本金盆洗手了,為救人又掛上了摸金符,死在西域。

讀者又提出了許多的如果,但只是如果。張三鏈子的這三個徒弟,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性格上互有所補,如果······

合則生,分則死,像是玄學,卻更像是人性。

在東北,一直有一種說法是,“大的不敢吃,小的都是仙”,“大的”指的是黑熊、東北虎等野獸,“小的”指的是胡黃白柳灰五種小動物——狐狸、黃鼠狼、刺蝟、蛇、老鼠。

當時認為玄之又玄,現在想來有那麼幾分道理。五種動物都是攜帶了大量病毒細菌的,古時的人奉它們為仙,核心還是提醒人們少和這些傢伙接觸,有時候還講究要給這些傢伙留一口糧食,讓他們少禍害人。

這道理放在現在也適用,其實都是一個敬字,敬這些仙,也就是敬自然。是人的智慧所在,也是人性閃光的地方。

是天機,不可說,是人性,只能悟。

《鬼吹燈》十五年,大IP的小歡喜

一語成讖

考古?盜墓?

我上考古系的第一節課的時候,年輕的男老師拿出了一本《鬼吹燈》,反覆跟我們強調,書裡的都是假的,考古絕不是盜墓!

我是選修這門課的,純粹是興趣使然,《鬼吹燈》裡光怪陸離的“下墓”經歷還真的是我選這門課的理由之一。

可我問他喜不喜歡這本書的時候,他說喜歡。

他教田野考古,4個月後,他教的這些學生就要到某個墓葬群進行實地的考古實踐了。

我也問過坐在我旁邊的一些同學,有一兩個和我的想法類似,讀過了一些盜墓的小說,便對文物、歷史有了興趣,就選擇了考古學或者歷史學專業。

雖然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學習後認識到了考古和盜墓的區別,但是他們仍然興趣不減,他們把對於機關、粽子、洛陽鏟的興趣投入到了文物學、地質學上,永遠是課堂上最活躍的那個。

“其實我們一開始就知道這都是虛構的。”一位同學說,“可是,它一定是我們選擇這個專業的啟發者。”

《鬼吹燈》的作者天下霸唱,本名張牧野。彼時的他正處在人生低潮,所開的期貨公司因違規遭到審計,沒了生意。

無所事事之際,為了哄女朋友開心,他開始寫鬼故事。

05年10月,第一部小說《凶宅猛鬼》問世,五章,七千字不到,靈感來源是朋友的夢,夢見老頭和老太照片壓著自己。

張牧野住在天津衚衕裡,有一個鄰居就是倒騰文物的,世世代代跑江湖,聽來不少民間山裡的鬼怪傳說。

父母是地質勘探工作者,張牧野曾隨父母所在的地質勘探隊駐紮在大興安嶺一帶,去老鄉家裡時,發現家家戶戶都有幾個古墓裡淘出來的瓶子,豬圈都用墓磚圍起來。這在當時的東北,並不罕見。

他和小夥伴們鑽洞穴、進墳坑,瞭解洛陽鏟、鐵釺等考古工具,一點都不怕,愛聽的也盡是奇聞逸事、志怪傳說。

靠著這些,張牧野開始動筆,最初是在論壇裡更新,只是為了哄女朋友。雖然這之後不久分手了,但是《鬼吹燈》的雛形基本成了,他也就繼續寫了下去。

他當時不會想到,這一寫,就是8本書,就是一整個盜墓體系。

可是張牧野自己說,在這之前,他是個連說明文都寫不明白的學生,整天就是“快意恩仇,殺人放火”,《水滸傳》在他看來就是黑社會的發家史。

有人開玩笑說,我真想向警方舉報天下霸唱,你去他們家搜,我覺得肯定能搜出一地窖的文物,不然他怎麼知道這麼多,寫得這麼詳細。

停電的時候,專門在房間的東南角點上一支蠟燭,模仿倒鬥;去肉店裡,跟老闆說留幾隻黑驢蹄子,這都是“燈絲”做過的事。

我家那時在山上,我有時向北邊看,三座山夾著兩道溝,上方正好是北斗七星,我就說這是絕佳的風水位,三才開館,七星照耀,一定是大墓,要對著大山磕幾個頭。

母親有時笑我傻,有時也跟我講她小時候到山洞裡探險的故事。

我和那位老師仔細聊過,雖然很多學者用“一派胡言”來評價這本書,但他卻說,我們需要《鬼吹燈》。

什麼是真的呢?厚厚的封土層、幾千年前的青磚、破碎的瓷器,這些是真的,可是有幾個人有興趣瞭解呢。它們靜靜地躺在博物館的展櫃裡,不是為了完成任務,很少有人願意去博物館看一看這些真的。至於那些晦澀難懂的史料,更是無人問津。

既然有人願意讀《鬼吹燈》,那它就是一個很好的“科普手段”。人們看了,感興趣了,就會去找一找真實的文字記載讀一讀,就會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這是多少史料書籍沒能做到的,《鬼吹燈》可以。

我問他說那些輕信了書裡面鬼怪傳說的人怎麼辦,老師也只是苦笑。

《鬼吹燈》十五年,大IP的小歡喜

考古?盜墓?

“鬼吹燈”不再屬於他

“別為了錢,把自己給出賣掉。”

那時張牧野年輕氣盛,委身起點中文網,每天要為了三千字的日更撓頭,後來全書完成,忙著出版,又要為了一些不能明說的規矩不斷改稿。

他不願意,卻也沒辦法。

那個時候大概還沒有IP的概念,張牧野也沒想到自己的《鬼吹燈》會火到令人眼紅的地步。遊戲出版商、電影版權方、網文平臺方等像一隻只餓狼一樣撲到了這塊大蛋糕上。

有人想把《鬼吹燈》做成中國的漫威,有人拿它跟《權力的遊戲》、《哈利波特》相比較,試圖證明它的潛力。

這些人你方唱罷我登場,張牧野這個糕點師只是冷冷地看著。

他沒什麼商業頭腦。

有人說他在一個酒局上把《鬼吹燈》賣了,賣了10萬塊,有人說僅僅後四本就賣了一百五十萬,箇中真假不論,混亂是肯定的。

版權的紛爭後來還有了一場官司,結果是張牧野敗訴,他不能再使用“鬼吹燈”作為作品名稱或者主要章節標題。

換言之,“鬼吹燈”不再屬於他了,在他當年簽下協議以後。

中國的內容產業一直試圖尋找一個立得住的IP,從《山海經》到《明朝那些事》,從神話傳說到民間故事,好像都差點意思,《鬼吹燈》算是在這之中脫穎而出的,讓人稍微看見了點曙光。

張牧野的敗訴於他個人而言或許心酸,於整個內容產業來說,卻是一劑強心針——“除創作者外,經營者對知名商品的權益也受法律保護”。

這件事告一段落。

近年來,《鬼吹燈》系列經常有改編的院線電影、網劇、網絡電影上映,雖然質量參差不齊,倒也披沙揀金剩下了一些精品。陳坤主演的院線電影《尋龍訣》,靳東、陳喬恩領銜的《精絕古城》反響都還不錯,最近的《龍嶺迷窟》更是獲得了極高的評價。

“用點子智慧”,馬大膽這句絕對是最近的流行語之一。

3號廳檢票員工就說:“終於有部國產劇能誇了!”

比劇情更讓觀眾興奮的,是主創團隊的誠意。

飾演胡八一的潘粵明和飾演Shirley楊的張雨綺先後道歉,回應觀眾提出的問題。潘老師為身材發福道歉,並說以後一定注意身材管理;雨琦姐則解釋了臺詞生澀的問題。

問題不大,無傷大雅,以後費點心就是了。

從05年至今,15年過去了,風風雨雨雨雨風風,《鬼吹燈》逐漸走上正軌。

《鬼吹燈》十五年,大IP的小歡喜

版權

“門前石浪掀舞,四更山鬼吹燈嘴,驚倒世間兒女。”

這句詞出自辛棄疾的《山鬼謠》,便是“鬼吹燈”的來歷。

有人視它為珍寶,有人視她為洪水猛獸。有人把它當作自己的孩子,有人把它當作巨大的商機。有人把它捧得高,有人把它踩在腳下。

《鬼吹燈》不再是“鬼吹燈“,因為世間沒有鬼,只有人心。一千個讀者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萬個讀者眼中就有一萬隻“鬼吹燈”。

還是那句,“人點燭,鬼吹燈,雞鳴燈滅不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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