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玉璐
藏區，是許多國人的心之所向，有人一生只為“轉山轉水轉佛塔”，有人卻躊躇良久“可望不敢及”，而今年，眾多無法出境的國內遊人，選擇奔赴高原，完成素履之往。
近期，多家在線旅遊、出行平臺報告顯示，遠途、自駕西部遊是黃金週的熱門之選，航班量、酒店房價都出現大幅上漲。
實際上，自今年晚春全國疫情得到較好控制、人員流動相對恢復後，西部地區尤其是青藏高原地區一躍成為熱門旅遊目的地，尤其暑期，8月下旬，筆者走訪西藏多地發現，車輛檢查關口排起長龍，青藏鐵路列車更是臥鋪難買、坐票難求。在服貿會旅遊展區，各大參展旅行社也主推、創新西部線路，西藏、青海是熱門諮詢目的地。
西部遊熱度陡升背後，是國內旅遊市場在當前形勢下，需求端的轉移與釋放，供給側的自救與求生，同時折射出旅遊方式的新趨向，加速著旅遊產品的迭代。緊隨西部大開發新格局的形成，這股西部旅遊“淘金熱”，又將持續多久？
疫後，“聖地”成“勝地”
這個國慶，西部地區旅遊有多火？
數據可管中窺豹。
9月27日文旅部在新聞發佈會上透露，綜合有關數據判斷，此次國慶中秋長假選擇自駕出遊的比例有望達到60%以上，青海、新疆、西藏、內蒙古、雲南等西部地區都已成為自駕遊的熱點目的地。
馬蜂窩旅遊今日發佈的報告也顯示，四川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在“中國新秘境”城市榜上位居第一。航旅管家報告指出，西北、海南、西南旅遊都在升溫，其中西寧曹家堡機場航班量同比增長38.60%，增幅最大。去哪兒網數據表明，9月未過半，“十一”假期酒店預訂平均支付價格已同比上漲15%，間夜同比增長達三成，其中雲南、西藏、甘肅、青海和海南增幅尤為突出。
在機票訂購平臺上可以看到，高峰時段，10月11日從拉薩飛往北京的機票，平時三四千元左右的直飛航班票價均已售罄，僅剩萬元公務艙，近3000元的中轉航班不是深夜抵達就是轉機時間超過20個小時。
根據《央視財經》報道，今年國慶期間，布達拉宮每日限入人數提高到了5000人，依然一票難求。
不光國慶黃金週炙手可熱，這半年來，除了仍有局部疫情的地區，西部多個省區的旅遊熱力均不可小覷。
光是西藏，這半年就交出好於多個省區的旅遊成績。西藏自治區旅遊發展廳透露，今年上半年西藏接待遊客達833萬餘人次，在全國旅遊市場復甦率中排名第一。特別是五六月以來，西藏旅遊率先在全國實現正增長，同比增長27.04%與36.86%。
而這個暑期，西藏旅遊市場的熱度甚至相較往年“有過之無不及”。8月下旬，筆者到訪西藏林芝、昌都、拉薩等地，在進入拉薩市區的檢查關口，車流緩慢、人潮湧動，由於需要進行健康碼登記和安檢，道路一度出現較大面積擁堵，安檢口也排起長隊。在拉薩亞賓館，露天停車場停得滿滿當當，車鑰匙需要交給賓館以便挪車。
在布達拉宮，儘管採取線上預約制，每日限入2100人，安檢口和進宮參觀入口依然排起長龍，7月中旬因客流量增多，布達拉宮票務預訂系統每日訪問量將近9萬多，一度崩潰。根據馬蜂窩提供的數據，在其平臺上，有關布達拉宮的旅遊直播長期“霸佔”直播熱度榜。
火車進藏是許多遊客的首選，青藏鐵路上的列車在暑期等旅遊旺季往往一票難求，甚至曾經西寧開往拉薩臥鋪票被“黃牛”炒至三四倍倒賣，而8月底，筆者從拉薩乘火車前往西寧，列車補票處外，車廂連接處和一個車廂的過道擠著補票的隊。
民航方面，中國民用航空西藏自治區管理局數據顯示，今年8月，包括拉薩貢嘎機場，西藏民航部分天數的單日航班起降架次、旅客吞吐量創下歷史新高。作為前往藏區的一大樞紐站，西寧曹家堡機場的8月下旬同樣人頭攢動，機場方面安排了4條以上的安檢入口，排隊等待時間仍至少需要半小時。
可以說，西藏這片“聖地”更成為遊人的“疫外”勝地。
而在全國多地旅遊收入和接待量都呈下降形勢的“寒冬”下，部分藏區的旅遊數據不降反增。
在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截至今年7月，全州旅遊接待總人數達到1029.3萬人次，同比增長14.66%，旅遊綜合收入達到51.83億元，同比增長8.91%。2020年前7個月的旅遊接待量和收入，就已經達到去年全年的70%——在2019年，甘南全年共接待國內外遊客1447萬人次，實現旅遊綜合收入74億元。
去西部，旅遊業自救+淘金
藏區旅遊熱的同時，西部線路也是旅行社的主打產品，甚至成為涉外旅行社的“救命線”。
比如在9月於北京召開的中國國際服務貿易交易會旅遊服務專題展區，中旅集團、眾信旅遊、凱撒旅遊、攜程等多家旅遊企業都現身展會，向普通觀眾推介旅遊產品，其中多家旅行社都將西部線路放在宣傳單的前列。
以眾信旅遊為例，在宣傳單第一行推介旅遊目的地就是西藏，分為三個檔次，緊接著，雲貴川、西北線路佔了大部分。
中國旅遊集團工作人員還介紹，就在今年，針對西部旅遊的火熱和自駕遊的風靡，中旅專門推出自駕遊服務新產品。例如名稱為“駕道友到-川藏318自駕季”的川藏線自駕服務線路，12天的行程單人價格在1萬元以上，走318川藏線，提供越野車租賃和全程駕駛員兼嚮導領隊，包含食宿、保險、門票等。
儘管單人價格超過萬元，但工作人員表示，這條川藏線路是他當天被諮詢最多的產品，從上午9點到下午2點，不下6名消費者向他了解該線路，是在當期主推的14條線路中最熱門的。
眾信旅遊北京五道口店店長李雪然也向筆者表示，自7月恢復跨省團隊旅遊後，西藏、四川、貴州就是更為突出的熱門旅遊目的地，雲南和海南同樣火熱，但二者一直是中國熱門的旅遊大省。
從需求層面解釋，李雪然認為，西部線路在疫情後的紅火，主要由於幅員遼闊、景觀豐富、病例少，加上“現在人膽量也越來越大”。疫情期間西藏僅一例輸入性病例，之後數月均無新增病例，許多國人都想前去自駕遊玩。同時，夏秋兩季氣候相宜，本就為西部地區的旅遊旺季，國慶後天氣轉涼，冬季高原大雪封山，遊客較少。
馬蜂窩旅遊研究中心負責人馮饒也對筆者表示，安全衛生是疫後出行核心需求，安全和品質一直是遊客在疫情期間出遊最關注的問題。夏季以來，以西藏為例，當地疫情防控情況一直較為穩定，減少了遊客出遊的後顧之憂，同時，地廣人稀，旅遊體驗以戶外活動為主，安全性較高，西藏旅遊業恢復較為迅速。
在旅遊行業從業超10年的丁遠航對筆者分析道，在出境遊受阻的現狀下，西部、海南自然成為高淨值人群的旅行首選。有研究報告顯示，作為自駕遊熱門目的地，自駕遊客在西藏停留時間長，人均消費為非自駕遊客人均消費的2倍以上。
此外，丁遠航認為，因為西部和海南線路的交通等成本較高，旅遊體驗異質性較強，旅遊產品等也相對高端，所以對比往年，前往這兩大地區的客源數量更大。
不久前剛與女友前往雲南香格里拉旅行的福建男生小顏告訴筆者，雖然東邊也有水鄉古鎮，但較商業化，東部鋼筋水泥看膩了，疫情宅家太久想出去走走，“在東部好像找不到一個可以玩幾天、放鬆心情的大自然環境”。而到了香格里拉，依拉草原遼闊疏朗，山高谷深，視野寬闊，加之西部有著神秘魅力，他感到踏進了書本里描繪的詩意土地。
另外，根據中國旅遊研究院發佈的報告，2019年，中國公民出境旅遊人數達1.55億人次，比上年同期增長3.3%，可以想見，如果將這1.55億人次的出境旅遊需求轉移至境內市場尤其是西部地區，自然帶來可觀的“內循環”效力。
另一位主要從事出境組團旅遊產品銷售的旅行社李店長則道出西部遊“發燒”的供給端推力和無奈。
“為什麼今年西部地區會火熱一點？主要是我們會重點推薦這些地方，因為我們可操作性強。”
李店長所說的可操作性強，指的是西部地區景點縱深分佈，較為分散，可接近性弱，尤其西北、青藏高原一帶，自駕行程需要數百甚至上千公里，同時，西部地區酒店等設施配套不如東部地區集中、繁多、競爭激烈，無論遊覽還是食宿，不少遊客依然對旅行社的組團安排較為依賴。相較更成熟的東部旅遊市場，旅行社也因此在西部線路中有更大利潤空間。
“作為企業，我們也要盈利，尤其是經歷過這麼大的疫情之後。”李店長坦言。
李店長所在的旅遊企業本以出境遊為主要業務，受境外疫情影響，不得不“疫時”轉舵，主攻境內旅遊。伴隨全球疫情的擴散與反彈，歐美地區又遭遇第二波疫情高峰，有業內人士甚至悲觀認為，出境旅遊或許要到2022年春季方能恢復。轉戰境內，除了需要高度依賴和及時調動既往資源，還要在本就激烈競爭的境內市場中分一杯羹，這對不少旅行社都是不小的考驗。
旅行社選擇“內循環”背後，資本也在聞風而動，西部旅遊“淘金熱”已持續數年。《青海日報》報道，2020年，海西州加大投資力度，繼續完善文化旅遊基礎設施，為今後發展文化旅遊打基礎，計劃實施旅遊項目79個，計劃總投資25.9億元，計劃年內投資8.95億元，截至6月底，已完成投資4.7億元。
據《財經》報道，有旅行社負責人表示，這幾年不少旅行社、個人都在甘肅、青海等地投資酒店項目，“今年撈得盆滿缽滿”，但同時也擔心西部旅遊熱能否在出境遊恢復後得以延續。
馮饒則認為，隨著自駕遊市場的快速發展，西藏等秘境還將迎來更多國內遊客。
9月29日，國家發改委發佈《關於新建川藏鐵路雅安至林芝段可行性研究報告批覆的主要內容》，這意味著川藏鐵路全線獲批。在西藏海拔近4000米的埡口上，川菜館的廣告招牌或許會越來越多。
（丁遠航為化名）
（編輯：黃玉璐 校對：翟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