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瘦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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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病
老婆最初說有病的時候，張平根本沒往心裡去。一來自己工作忙，二來老婆平時身強體壯，憑誰看都沒有一丁點生病的跡象。但老婆堅持說乳房上不對勁，嚷嚷著非要去醫院不可。
老孃們，真麻煩。張平嘴上咕噥著，還是抽出時間來，陪老婆去了趟縣醫院。又是透視，又是拍片，一通忙活之後，將一大把單據交給了醫生。
醫生認真地比照著從各處彙總過來的檢查結果，眉頭漸漸地擠出了幾條深溝。哎，已經是晚期了；你們早幹嗎去了？！
啥晚期？老婆的目光立刻呆滯，頭上滲出了一層細汗。
醫生支走了驚恐的張平老婆，把他一個人留下來。從檢查結果來看，是乳腺腫瘤，憑我多年的從醫經驗判斷肯定是惡性的。而且已經到了晚期，說白了就是乳腺癌晚期，到了這一步，哎……醫生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該咋治療，你快說。張平一聽就急了。
有兩種方案，一種是保守治療，吃藥控制，另一種是手術切除。但我們這裡受條件限制，目前還沒法做，最起碼得到省醫院才能保證手術效果。醫生最後說，我建議你們再到市醫院去鑑定一下。
老婆看到張平走出醫生辦公室，急促地問：我是不是得癌症快活不成了？張平說縣醫院檢查不準確，咱明兒個到市裡瞅瞅。
市裡的檢查結果竟然和縣裡的如出一轍，而且，這裡的醫生也向他們推薦了到省醫院做手術。
從市裡回來，老婆便成了真正的病人，語調舒緩，動作僵硬，少氣無力的樣子。親友和四鄰誰都不敢相信，這就是幾天前還大腔大調、風風火火的張平媳婦。
張平向單位裡請了幾天假，帶著老婆到省醫院看病。在省醫院，醫生告訴張平，就是手術成功，病人最多可能再堅持一年。張平立刻給醫生跪下了：求求你，救救她吧……言未必，七尺男兒竟然淚如泉湧。
治病救人是個良心活呀！醫生說老弟，你起來。能為老婆下跪，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做到的，看在這份情義上，我再幫你一把。做這種手術，據我瞭解全國就屬北京醫院效果最好，我給你寫個地址，你也別在這兒耽誤時間，趕緊上北京吧。
上北京的時候，張平老婆已經淹淹一息的模樣，來送行的親友不少都落下了眼淚。
來到北京，張平先找了一家便宜點的住處，安頓下來。然後帶著老婆去醫院做檢查。兩天後，他把老婆留在旅館，拿著一大把檢查單據走進了醫生辦公室。
省裡說得沒錯，你老婆的病做不做手術都是一年左右的事，況且手術費用高，危險性也大。我建議你們先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再做決定。醫生把一張住院通知單遞過來，先去交五千元押金。
一共得花多少錢？張平問。醫生回答這說不準，如果手術最少七八萬，保守治療算下來可能會更多。
張平的頭嗡的一陣鳴響，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為妻子治病四處借錢的情景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他把住院通知單緊緊地攥成一團，轉身離去那一刻，淚水奪眶而出。當走到旅館門前時，他終於咬咬牙，把所有的無奈都揉進紙團裡，狠狠地拋了出去……
然後，笑咪咪地走向了老婆。
我都這樣了，你咋還笑得出來，這不是盼著我早死嗎！老婆語氣微弱但惱怒地說。
你知道啥，剛才北京的醫生看了你的檢查結果，把縣裡、市裡、省裡的醫生罵了個遍，說他們全都是庸醫，廢物。你這無非是一個乳腺腫塊，女人差不多都有，只不過你的大一點，根本不用管就行。聽完這話，我都笑了一路了。人家叫咱趕緊回家哩，我能不高興？
真的？看著張平開心的樣子，老婆騰一下子坐了起來。
千真萬確。張平語氣堅定。
在北京痛痛快快地逛了一圈，張平帶著氣色紅潤的老婆回到了家。自打從北京回來，老婆就恢復了往日的歡快。
五年之後，老婆去世。五年內，她念念不忘北京的好，逢人便說天安門有多大，香山有多秀，長城有多美，特別是那裡的醫生看病有多神。
而且，臨終前留下一句話：不管誰有病，都別在縣裡、市裡看，直接上北京。
*作者︱瘦羊：原名董振群，就職於河南省方城縣供電公司，自由撰稿人，離崗後沉迷於山野溪畔，徜徉在字裡行間，自得其樂。「青眼有加qyyjtcq」專欄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