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她浪的,沒看懂這「成人」黑童話

中世紀歐洲貴族宴會,觥籌交錯, 長條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

黃色的光影打在復古的場景裡,食物堵不住人們的嘴。像溜鬚拍馬的擋不住權貴的肆意侮辱。

—國王陛下,您真是妙語連珠,權利照亮了您!

—坐下!小娼婦。你為了取悅我去搞男人。

這個肥頭大耳的男人閃過尷尬,舉杯陪笑:是是是,我愛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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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過來身後的黑人隨從,把火力轉移到他身上:看看這巧克力點心的小嘴,光想象這小嘴為我服務我都感到很嗨。

黑人侍從突然一改平靜,猛地湊近男人,親吻麼?

不。他含住對方的下嘴唇,猛地扯下細嫩的皮肉——

慘叫聲中,一塊已成死肉的殘骸被“啪”丟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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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拉遠,再拉遠……

維多放下手中pad,摘下耳機,罵罵咧咧:這是什麼鬼?

美好年代

La belle époq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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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場戲只是一門生意。一晚幾萬歐元(幾十萬人民幣),你就能置身任何年代的任意場景裡。想扮演誰,你就是誰。

18歲的校園?失之交臂的初戀情人?都行。

很多人說它像《甲方乙方》幫客人圓夢的設定,其實不準確。《甲方乙方》更突顯圓夢過程中的荒誕。

比如葛大爺在演戲過程中意外被花瓶栽重,奄奄一息還敬業地連著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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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部片,倒像《楚門的世界》中被圍觀的“深情凝視”。

看似溫馨燦爛、逼真的劇本背後,是導演無情的擺弄、觀眾的推波助瀾,和主人公意識到命運被左右後從無助到抗爭的尖銳心路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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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粱一夢,我們能得到什麼,又會失去什麼?

男主維多本來對這個挺不屑的——

直到四十幾年的暗沉婚姻徹底破裂。

妻子七十多歲,褐色波浪卷,濃密如煙,眼睛微微上挑,風韻猶存。

愛好一切新奇事物:生活上要開全自動特斯拉,工作上要討論最in的線上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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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維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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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老派、遲緩,還很固執。

曾是風光無限、才華橫溢的插畫師,為雜誌供稿。但隨著電子雜誌等新媒體的出現,被炒魷魚,從此江郎才盡,一蹶不振。

臉上溝壑很深,下半張臉被白色地毯一樣的濃密鬍鬚遮擋得嚴嚴實實。

時間是最好的編劇。

曾經步調一致的親密愛人現在不僅貌合神離,就連掩蓋的力氣都沒了。

妻子總是厭惡地望向這個一成不變、和新事物格格不入的糟老頭。

殊不知長桌另一頭,維多把僅剩的創作欲全給了妻子——

是的, 一成不變的,還有他對妻子的愛。

不過注意看,躍然紙上的妻子,背後伸出讓人戰慄的蛇頭……美杜莎。

古希臘的蛇髮女妖,凡看見她的眼睛者皆會被石化。

在維多眼裡,妻子已經變成美和惡交融的妖女,有致命吸引力,同時致人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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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觀念大相徑庭的老夫妻躺同一張床上, 何止同床異夢。

—這是AR眼睛,眨眼一下會換場景,蠻有趣的。

—我正試用紙質書。只要翻頁,就可以直到後續,蠻有趣的。

嗯,互相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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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沉浸在美好影像裡,一眼都不願意看他,更別說親密關係了:

—我喜歡你用嘴親我。

—你自己用手解決一下吧。

……吵了起來。

可就連吵架,妻子都帶著VR眼鏡:

你就不能把眼鏡摘下?

得,點爆了。

—我真的受夠你了。每天穿著個老爺爺的睡衣。

—難道我不是老爺爺,你不是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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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炸了,妻子乾脆收拾起他的衣物:

我感覺我睡在你旁邊老得更快了。

甚至連你的衣服我都受不了,不是黑的就是灰的。

就算剛從洗衣機裡拿出來我都覺得發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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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把行李丟出門外。

也把維多清理出門外。

他只能投靠前上司(炒他魷魚的那位),住進他的小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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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落魄,像餘暉殆盡的晚霞,想起了“美夢成真”劇場。

妻子春光得意,穿著鏤空性感蕾絲黑裙約會——

鏡頭一轉,床上奮戰的,正是借房子給維多住的前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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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時維多正一無所知地和劇場製作方提要求:

我要回到1974年5月16日。

—為什麼時間這麼準確?

—因為那天我遇見了一個人,一個我深愛的人。

是的,他想找回那個還沒狠心將他掃地出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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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維多的態度是:

抽離。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過過癮而已。

牆上老舊的磚塊是沒貼合好的壁紙讓他嗤之以鼻;

抬頭即見的鐵架燈光讓他立刻回到現實;

還故意拆穿路人演員不瞭解的年代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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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他穿起熟悉的老西裝,刮掉陳年老胡子迴歸當年造型,來到已經消失的酒吧,酒保親切地叫他“年輕人”時,他堅硬的抗拒被一點點敲碎——

像魚一頭扎進水裡般自在。

那時我們簡單得多。

我們面對面交談,不看手機。

甚至,爽到旁若無人地自顧自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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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妻子相遇的戲碼也算順利。

女演員一頭當年他最愛的酒紅色長髮,如同醉酒一樣,跌跌撞撞挨著一路的人,終於坐在他邊上……

保齡球一般。

自如地用雞蛋蘸白糖(妻子的飲食怪癖),笑臉盈盈地捧起他的雙手,他的目光變得粘稠,粘在了眼前的“妻子”身上。

又像醉酒,透過眼前的女演員,看到了遙遠時空中那個電光火石的瞬間和那個正處美好時代的年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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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女演員在地板上如約丟下圍巾,他急急跑過去,撿了起來——

成功如夢,入夢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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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做夢的費用高昂,他跑去妻子家收拾筆墨紙硯,打算重拾畫筆,賣身給兒子公司工作掙錢。

妻子看見他一身衝勁,煥然一新。

—你好像不一樣了,把鬍子刮掉更適合你。要不要留下來喝杯咖啡?

—不用了,我著急回公司。

是的,他得上班掙錢,才能為造夢續費啊。為這居然看上去變得上進,容光煥發了。

第二次約會更瀰漫著醉生夢死的瘋狂美感。

一個趴體,有人在雲裡霧裡地嗑大麻,有人赤身裸體、一群人堆疊著尋歡作樂。而少女妻子衝上舞臺,跟著音樂開始輕歌曼舞。

粉紅色的亮片連衣裙在黑暗中透出迷幻、曖昧的暖光。裙子長短適中地修飾著纖細的大腿,俏皮中帶著暗暗勾人的性感。

她笑著,露出了深深的酒窩,萬眾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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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細節,維多初入劇場時會主動cue導演:

這時候應該下雨。

接著從天而降的臨時雨及時趕到。他對“天空”大喊:

謝謝啦!

嗯,他還清醒地知道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可這次,當豔俗的紅色玫瑰花瓣從天而降,卻把氛圍打扮成華麗的美人濾鏡。

維多痴迷地望著臺上的女人,眼中反射出的光像滿天繁星。

他嗑藥一樣沉迷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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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天酒地後,他們來到精心佈置的“旋轉大床房”。

維多以為是酒精讓自己天旋地轉。

沒想到妻子趴近,吻住他,讓他的心也開始天旋地轉了。

他逐漸分不清,他是愛上了年輕時期的妻子,還是愛上了年輕的女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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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他靈感開始像水龍頭一樣狂湧。

熾熱的筆下,是那個笑靨如花的紅髮少女。一顰一笑間,酒窩鑲在臉頰上,變成一幀幀畫面釘在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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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死不死,女演員是導演的女朋友。

導演妒忌了。他決定打斷老頭的美夢。

一場戲中戲。

引導維多去女演員“家”。

金色頭髮、乾瘦、暴躁。

有丈夫、有媽媽、有孩子。

她只是尷尬地介紹:這是我的工作夥伴,在戲裡演我爸爸。如果給你造成了痛苦,我向你道歉,爸爸。

哦。

即使是戲裡的關係,也是不能承認的。維多一下被人從溫暖的夢境裡提溜出來,發現外面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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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倉皇地逃走了。

灰濛濛的天空見證著撒滿糖霜的美夢化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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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工作人員看著維多失魂落魄的樣子,責怪導演的殘忍:

—你是上帝嗎?

—不,是我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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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維多從自己主導的邂逅雨,到淪為被導演控制喜怒哀樂的晴天娃娃,只隔著一場逼真的花瓣雨。

導演變成他生活的編劇,成了左右他情緒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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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實中的妻子也沒好到哪去。

激情褪盡,她厭倦了情夫的臉。

就連做愛,都帶上了AR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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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發現,這個男人竟然打鼾?

一開始只是捏他的鼻子,讓鼾聲變小。

後來不耐煩,捏住鼻子,還捂住了嘴巴。

等人家從夢中缺氧而醒,當然憤然離去: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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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經質、殘酷的行為預示著她內心秩序的全然崩塌:

她趕走了陳舊的老公,引來新鮮的男人。

可這次沒有四十年,只用了幾天,就徹底厭惡。

老的、舊的、喪的再次充斥著一成不變的生活。

可一個肉體出軌,一個精神出軌。他們還回得去嗎?

不知道。

但當年的甜膩與恩愛通過小劇場歷歷在目。

一見鍾情的美好年代。

她跌跌撞撞地撲進他眼裡,她捧起他修長的手說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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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她又狠又烈的性格。

細嫩的雞蛋蘸糖,膩得一般人受不了。

生氣能抖腿抖到鄰桌“地震”,不過癮還拿酒杯撥水。

就像她四十年後轟他走。

說最狠的話,做最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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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愛他才華噴湧的雙手。

把她和他相遇的每個細節都畫進畫裡,筆尖筆側,細勾粗劃。

就像多年後他為女演員動心畫下的心跡。

他們都沒變。

但他們也都變了。

歲月無聲地疊加在他們身上,形成了兩種生活狀態。

妻子驚恐時間流逝,自己一成不變且不斷衰老:

有天醒來發現兒子已經老得很煩人了。

其實我不是討厭你,我只是受不了我自己。只能不斷接觸新奇事物,我才能覺得我活著。做禁忌的事,我才會快樂。

不停作,是她想向自己證明自己還活著。

像一灘逐漸死寂的湖水,她無頭蒼蠅一樣地主動捲起風浪。

不管是可愛的漣漪還是狂躁的風暴,只要有動靜,有變化,便不計後果。

一個細節,當她趕走維多時,門一關上,她便無力癱軟,不停扇自己耳光:

你怎麼這麼壞?!

她在掙扎中痛苦地傷害別人,傷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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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維多面對歲月,是被動。

他像一片綠葉逐漸沉入杯底。

水越來越厚,他便順勢越來越不動彈了,還逐漸變黃。

連水面蒙灰,他都不以為然,自我隔離,成為死寂本身。

所以不管是痴迷嚮往未來的科技,還是深陷懷念過去的劇場。

他們都只是在逃避。

各自沉溺在虛幻的時空裡。

可不改變現狀,只能讓情況越來越糟。

他們看不見眼前人的眼波流轉,沒有耐心等待和一個人的關係由冰轉暖。

眼前人不是當年的心上人。

甚至不約而同地希望對方已經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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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看似忠誠的維多很快愛上劇場的年輕姑娘。

而率先出軌的妻子反而煩躁地回頭了。

他們各自錯開,越走越遠。

再一場戲,是和開頭對仗工整的初遇。

但這次走進酒吧大門的,是現實中老年版的妻子。

她一如初見地捧起了維多的手:

我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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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點了一份雞蛋蘸糖;一樣的,臨走前在地板上落下自己的圍巾。

但維多,全程只是不置可否地看著眼前的妻子,望著圍巾猶豫。

不自覺瞥見不遠處餐桌上的紅髮少女——

那個熟悉的酒窩如同漩渦一樣吸引著他。

忽而,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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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想她。

想一個被製造出來的幻想,一個年輕妻子的複製品。

卻沒有動力再撿起地上的圍巾了。

很諷刺,也很遺憾。

人生若只如初見,盼能相看兩不厭。

後來他們不斷用最狠的話、搖頭晃腦地去激怒對方, 互相撕扯、再日復一日撒鹽……

愛意再深,鮮血淋漓的心臟也足夠模糊一張臉。

時間能把一個陌生人變成最熟悉的枕邊人,時間也能把一個最熟悉的人變成陌生人,重新拋進茫茫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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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生活是流動的,人心又變幻無常。

我們之所以成為我們自己,是基於過去沉澱的時光。

但我們必然走向未來,雙眼總在往前看。

過去不可改,未來不可知。

無論什麼境遇,年歲幾何。

唯有現在——

最真實,最可控,最美好,最該達觀。

時間不是最好的編劇。

導演更不是。

活成什麼樣,我們自己說了才算。

多耐心對待身邊該珍惜的人,多用心做好眼下該完成的事。

最美的不在夢裡,也不在遠方。

活著的每一個當下,最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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