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
歷來，有大樹，不論年輪大小、高矮肥瘦；有光照，不論角度偏正、溫柔酣暢，就有陰涼。
大樹下得陰涼，味覺非凡，繽紛多姿，似乎總有些牽掛在裡面，總有些思索在牽絆。
夏日炙熱的陽光下，經常看到上班的路上，或三三兩兩，或一人獨坐，腚下馬紮，手搖蒲扇，靜候在樹蔭下，不管是獨株的還是成片的樹林裡，琢磨逝去的光陰，回憶流逝的時光，皺紋的波浪漸細漸多。
在陰涼的籠罩下，夏風輕輕吹來，暖洋洋的，似睡非睡，似想非想，時光倏倏地溜走了，一去不復返，而這時的人還在陰涼下馳騁思想。
仔細地觀察過，辦公室附近公廁臨近玻璃窗的牆縫裡，不知什麼時候飛來的一粒樹種，長出了一株不知名字的樹苗，現在已經有米八高。如廁時，很自然要享受它的陰涼。一簇樹葉，幾根亂枝，它卻在招搖著，為“方便”的人們送去一縷綠意和樹蔭的涼爽。
看來，樹有多大，就有多大的陰涼。再小的樹也有陰涼即使是枝幹，即使是長在牆角、牆縫。
古詩曰：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是的，綠樹的陰涼，使得夏日長長的，一眼望不到邊際，隨著由陰涼處飄來的風兒，掀起了池塘的波波漣漪，灌滿了鄉村農舍，房前屋後，這是多麼愜意的農家院生活。在高大的梧桐樹下，在挺拔的楊樹下，由陽光直射的樹蔭，時而膨脹，時而萎縮，不斷變換著隊形和狀態。
這時的我發現，有樹就有影子，有影子就有陰涼，有陰涼的影子真好。捧起一部書，手握一本雜誌，讀書的閒暇時刻哪怕只有幾秒鐘，僅僅是思緒一不留神兒，就會驚奇地發現，“綠蔭都無一點埃”，樹葉不乾淨也無所謂。陰涼，是乾淨的；乾淨的叫你五體投地，頓生崇敬之心、清淨之意；陰涼，是充滿綠意的，簡直有點綠葉欲滴。
靜止的樹影，直射下來的是葉的影子，枝幹的翻版，而枝葉的緊密，又把它們融為一體。輕輕地風兒一吹，陰涼在跳街舞，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一會胖的可愛，一會瘦的可心，靜心欣賞，好似一場人生遊戲，時而振作奮起，激情滿懷，時而風平浪靜，溫情四溢。
一陣風兒吹過，遠遠的雷聲似鑼槌還在敲擊大地的銅鑼，還在向人們有意地告示，夏雨卻已經悄悄來到我的身邊，這時我發現，剛剛還是清淨的陰涼、乾淨的陰涼不見了蹤影，樹葉上傾瀉而下的髒髒的塵土打在地上，將個陰涼擊得粉碎，陰涼的顏色變得灰頭花臉，陰涼受到了致命的一擊，顯得支離破碎，痛感有加，傷心至極，卻用無聲哭訴著自己的糟糕心情。
大樹下的陰涼，別有風味，尤其是到了靜謐的夜裡。父親在煤礦幹工時，明亮的月光伴隨著思念走得很遠，就是這梧桐樹下的陰涼，給了我思緒的種子。有了這陰涼的陪伴，倒顯得不怎麼寂寞，只是多了些無盡的守望和等待，複雜的心情如這斑駁的樹影陰涼，時起時伏。八十年代初，做了一名礦工，需要到幾公里以外的礦山上班，自是約了幾個好友，沿著運煤專用線的道軌小道前行，才多了幾分樂趣。規整的鐵道兩旁，齊刷刷排排楊樹，彎曲曲棵棵柳樹，造就了白晝裡幾乎無空隙的陰涼。輕車熟路，疾馳奔放，累了，隨便席地而坐就是一塊陰涼地，誰也不說話，就是欣賞，靜思，就是極目遠望，敞開思想。呵，年輕時的歲月真好，青年時的樹陰涼兒真美。
我說，陰涼是樹的影子，是樹的附著物、跟屁蟲，是大樹魂魄的表現形式。當穿行山中，綠蔭那美好的影像仍然不減來時的濃郁，只是添得了一些小鳥的叫聲，樹葉的婆娑，以及大片樹蔭涼的光怪陸離，神秘兮兮，容不得有片刻的停留。這很像我們的人生，行程中，沒有什麼能讓我們做一些滯留，哪怕是短暫的，臨時的。即使是有港灣，有玫瑰，有鮮花，有掌聲，也容不得。
綠蔭，只是在此等候讓我暫時放慢一下腳步，歇歇腳，但是陰涼卻顧不了這麼多，只一會功夫，就會東挪西移，將個拉長的陰涼慢慢縮短，至沒有陰涼，再到壓扁陰涼，最終消失殆盡。
人生是需要陰涼的，就是這棵棵大樹的陰涼，人人會享受它的福祉，貪念它的好處。煤礦烏金滾滾，演繹了眾多的精彩。煤礦靠我出彩，我靠煤礦生存，是深層次的人和自然和諧相處的極致。大樹枝繁葉密，樹陰涼就龐大；而當大樹精瘦枯乾時，礦工師傅只能為其營養，待日後它的崛起了。
在生存煩躁的時刻，我經常渴望得到一片陰涼，清潔精神，淨化心靈，打溼心情，涼爽個體，是再好不過的心靈放鬆。如果能夠呼喚心靈的清涼，長長地展舒一口爽朗到位的陰涼，在陰涼處讀書看報，養精蓄銳，放養精神，應該是再好不過的精神接續。坐在綠意滿懷的陰涼處，聽聽淡去了的蟬聲、蟲啼、鳥鳴，看看漸行漸遠的人聲鼎沸，聞聞那昔日還算記憶的花香草青，應該是再好不過的情誼緬懷。
大樹，一批一批地存活於世；陰涼，你來我往存活於世，而今日的陰涼已非昨日光陰的散發，就像短暫的人生，能夠指仗大樹陰涼實現成就的機會不是很多一樣，但是，陰涼，大樹下的陰涼，總歸是對人類有所貢獻的。
作者 張修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