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城市题材小说中引入的波希米亚色彩

导语:我在初中的时候买过一本2004年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作品选,但真正阅读的时候大概已经2012年左右了,所以对其中的许多时代描写感到很迷惑。其中就是有一段描写"小资"的话:

小资,就是用五月花纸巾,洗泡泡浴,读张爱玲的书。那时候我没读过张爱玲的书,也没洗过泡泡浴,五月花纸巾也可能早就停产或者衰微了,但是这个意象在我脑海里至今仍然十分鲜活。

"小资"在我的心中就是由这三个意象构成的:洗泡泡浴的女人用五月花纸巾把手擦干净,拿起浴缸旁边的张爱玲的书来看。所以我对于小资的理解就是追求生活享受的知识分子阶层,而实际上小资大概是小布尔乔亚,在财产划分上处于普通民众和中产阶级之间,生活在城市的一群重视精神享受的知识分子

小资的生活早在改革开放初期就已经出现在作家笔下,也正是从那时起,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也成了我们心中的理想。城市文学对这种理想的描写,亦经历了八十年代初尝试建构,到近些年来定位日益迷茫的过程

一、八十年代城市图景:《赤橙黄绿青蓝紫》

1、作家蒋子龙与故事梗概

《赤橙黄绿青蓝紫》作者蒋子龙出生于1941年,是天津作协主席,也是"改革文学"的作家代表。这篇小说发表于1981年06期《思想战线》,当时是这么评价的:可爱的青年,祖国的希望,社会主义新人形象。平凡的政治干部解净,否定了对英雄人物片面的拔高和赞颂,优点和缺点集合于一身一体,塑造了多面的人物形象。并且否定了后文革时期过度的伤痕和反思,开始进行了新时期的思考。

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城市题材小说中引入的波希米亚色彩

作家蒋子龙

女主角解净因文革中是文革旗的政治干部,而自请下放到汽车队做了副队长,努力练车深入群众,劝解了因童年阴影而产生仇恨的汽车队骨干刘思佳、自私爱闹事的汽车工人何顺、爱慕刘思佳的时髦女汽车工人叶佳,让他们明白做人不能只有一种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才是人应该有的色彩。

2、四位主要人物各自的性格特点

解净,在文革时期作为政治干部的时候纯洁干净,政治觉悟非常高。在文革后主动请缨调到基层汽车队,在被刘思佳等工人排挤之后意识到政治决策有一些是没有意义的,面让基层工人白干活的做法(比如大风天去装白灰,装一半撒掉一半),产生了对政治的深层理解,意识到要为工人们做实事。遇到叶芳后,意识到自己也可以进行打扮,享受生活,引入了波西米亚的色彩

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城市题材小说中引入的波希米亚色彩

1982年根据小说改编的剧情片

叶芳喜欢刘思佳,但刘思佳却对待她忽冷忽热。她喜欢追求刺激时髦,和男人斗酒、推搡打骂,享受被男人们追捧的感受。经过解净的劝解,意识到了这种行为不是先锋的、反传统的,而是单一色彩的,于是叶芳开始学会去站在刘思佳的立场上思考,变得温柔有内涵,获得了刘思佳的爱

刘思佳因为来自农村,从小被城市里的孩子们排挤侮辱,在学会反抗的同时也学会了仇恨,通过在工厂大门前摆摊买煎饼来报复祝同康党委书记,给他出难题,排挤解净来抒发对高高在上的政治干部的仇恨,瞧不起自己身边的所有人,仇视包括何顺等把他当成好兄弟和大哥的人。在解净的劝解和一起去油库救火的经历后,意识到自己这样做的浅薄和幼稚,明白要放下仇恨,投入到广阔的时代洪流之中。

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城市题材小说中引入的波希米亚色彩

火灾发生时解净与刘思佳救火

何顺是自私自利的基层工人形象,在卖煎饼赚钱之后产生过独吞的想法,跟着刘思佳的步伐排挤解净,但是在解净的威胁之下又胆怯怕事,害怕被扣奖金。在看到解净与刘思佳一起不顾安危去救火之后,就对自己自私的行为产生了深深的反省和自责。

二、八十年代城市文学引入的"时髦"特点

1、布尔乔亚与波希米亚的对立

"波希米亚"在文学史上指的是那种放荡不羁、自由自由的人物形象,他们大多随心所欲,具有极强的破坏性。"布尔乔亚"是资产阶级的音译,在文学上经常表现为有一定经济能力、性格比较保守、行事谨慎。

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城市题材小说中引入的波希米亚色彩

《边城》中的傩送英俊、幽默

"波希米亚"与"布尔乔亚"式的人物经常构成对立面。比如《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安与孙少平,《边城》中的天保和傩送,都是这两种文学形象的代表。二者因性格上的不和常常产生矛盾,通俗来说,现在大火的电视剧中的男一、男二很多都是这两种文学形象的化身。

2、布尔乔亚可以时髦,波希米亚也可以稳重

但两者又常常会进行转化,波希米亚式的人物往往在经过某个契机后成长,褪去原本的放荡,成长为成熟稳健的布尔乔亚。就比如《平凡的世界》中的弟弟孙少平,最初的他热爱学习渴望爱情,在现实的磨练下最终成长为有责任有担当的煤矿工人。

总之,这两种人物形象都是城市文学中主人公的"样板",也是八十年代以来城市文学题材中引入的时髦元素的承担者。《赤橙黄绿青蓝紫》中的四位主人公在出场时都是不完美的,性格上都存在各自的缺陷,

除解净外的三人都是"波希米亚"的代表,但都在解净的劝导下成长起来,完成向布尔乔亚的转变。而解净也抛弃了原有的死板的革命观念,学会打扮自己、迎合时代发展潮流,增添了波希米亚元素。

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城市题材小说中引入的波希米亚色彩

解净初到车队

三、城市题材小说对时代面貌的建构

1、八十年代文学中出现的新鲜事物

改革开放后,大量的外国文化涌入国门,对文学的创作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进的科技、时髦的服装、时不时夹杂几句英文……这些成为八十年代"改革文学"中有别于之前的新特点。

这个时候描写城市生活题材的小说,显示出了一些时髦的色彩。城市的经济变迁,产生了工厂前面的小摊小贩,也有了新时代如刘思佳之类的年轻人摊煎饼赚外快等新型经济的因素。城市的时尚因素也有所体现:叶芳穿的时尚的衣服,解净跟随叶芳穿的女式小西服,都体现了一个时代的色彩。

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城市题材小说中引入的波希米亚色彩

八十年代风靡的女式西服

2、城市文学内含的教育意义

这种城市题材作品体现出来的是一种比较昂扬向上的情感,用今天的话来说,很有"鸡汤"的感觉,实际上还是教育青少年们要做多种"色彩"的人,要抛弃旧有观念不能固守传统,不要故步自封于文革带来的思想禁锢,也不能过犹不及,要讲文明懂礼貌,多思考多学习等等。

我觉得这实际上是一种"建构",对于新青年在城市中应该成为的人,或者说城市题材应该表现的城市风貌、希望达到的城市风貌的建构,建构一个欣欣向荣、天天向上的新城市、新人。可以说,城市文学在产生之初,是以人的建构、城市的建构为目标,作家希望通过文学帮助新时代的青年树立符合时代发展的人生目标,避免因为时代变革带来的精神上的迷茫。

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城市题材小说中引入的波希米亚色彩

八十年代北京街景

但是,作家的初衷是美好的,到了二十一世纪,这种城市文学的主旨还能继续保持吗?下面我们以近些年的小说《圈里圈外》看看城市文学发生了哪些变化。

四、《圈里圈外》处处透露着荒诞性

1、故事情节与结局的荒诞

《圈里圈外》是庄羽在2007年发表的小说,主要讲了我与深爱我的张小北分手后认识了高原,然后与高原坠入爱河,我与高原之间发生了种种误会最终还是选择在一起,就在这时候,张小北酒驾车祸而死,我选择了离开高原去往外国,初读会让人惊讶于故事的荒诞不经。

张小北在爱我的前提下,和李穹结了婚,又出轨了张萌萌;高原在爱我的前提下,和张萌萌肉体出轨了;妓女奔奔的爸爸却是颇有诗名的何诗人,哥哥是著名的电影演员高原。

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城市题材小说中引入的波希米亚色彩

庄羽小说《圈里圈外》

结局更是让人难以接受:奔奔是高原的妹妹,是何诗人的女儿这件事情被娱乐记者知道了,高原和我之间大吵了一架,我去寻找张小北一起喝酒,两个人借着酒醉吵了起来,我骂了一句让张小北死去吧,张小北夺门而出,酒驾出事故而死,我没有嫁给高原,去国外读书。故事结束。

这个结局实际上是非常突兀的,本来走上正轨要结婚的高原和我闹了一些矛盾,但是故事进行到这里仍然是可以有解决的机会的,因为娱乐圈之中的绯闻是很多的。但突然张小北酒驾而亡,而我因为对张小北的亏欠和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爱情而选择了离开高原,去国外留学,事情到了这里戛然而止,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滑稽和荒诞。

2、语言和表达主旨的荒诞

全篇运用了北京话夹杂着很多脏话和网络用语,对比起端庄正经的正统文学,语言十分荒诞滑稽,充满了黑色幽默。

娱乐圈、文化圈以及作者的朋友圈,都在醉生梦死浑浑噩噩,有贩卖毒品的,有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只为了上位或者拍电影当演员的,也有单纯的靠出卖身体赚钱的所谓性产业工作者,有坐过牢判过刑并且仍然在从事非法行业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城市题材小说中引入的波希米亚色彩

郭敬明小说《梦里花落知多少》被指抄袭庄羽

但是同时这其中也有在浑浑噩噩之中坚守着感情的人

,张小北对我的深情,高原对我的深情,妓女奔奔对捡来她的姥姥的深情,我和父母之间的深情,以及我和妓女奔奔、李穹、贾六的友情的深情。

但这种所谓的深情实际上又是浸淫在醉生梦死和浑浑噩噩之间的,导致小说的意义十分的荒诞,我们不明白到底作者是要用这些浑浑噩噩来显示出这些情谊的珍贵纯粹,还是要用这些珍贵纯粹的情谊来衬托出娱乐圈文化圈之内的腐朽和肮脏,或者说,作者就是叙述这么一个荒诞的故事,来同时告诉我们生命的滑稽和荒诞。

结束语:《赤橙黄绿青蓝紫》代表着八十年代作家群体对小说意义的定位,他们希望小说不仅是一种消遣,而应该成为教育人的一种手段,这正是当时城市文学对人的建构价值。

但是当时光流转到二十一世纪初期,城市飞速发展,人在城市之中对自我的寻找越来越迷茫,新生代的作家们用文字叙述出了这种迷茫,庄羽、郭敬明、韩寒等作家对于城市题材的描绘,体现出了新一代作家对自我定位的迷茫、对生命意义的消解、对金钱和娱乐的追求等等。

实际上城市题材又从建构逐渐走向了解构,对生命意义、新人形象、自我定位又从《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建构走向了消解一切。城市文学的未来在哪里,是作家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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