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时间追赶死神,我在救护车上遭遇的惊心时刻

图片来自《急诊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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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救护车上的医生,同时也是救护车司机。我和另外两名同事一起,相互配合,组成一个急救小组。

救护车,也是救命车,它去到疾病发生的现场,将危险在第一时间降到最低。用速度,缩短病患与医院之间的距离,为生命争取更多可能。

每天,有将近200辆救护车轮班交替,分散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随时随地听从120指挥中心的统一调度。一辆救护车装载的除了生老病死,还有世间百态。

“心电图贴好,插管给我,别停别停!”

“快快快,动作快点!”

“来帮我把药箱拿过来,快!”

五分钟前,我接到消息,一名男子在打球时猝死。此时正急需抢救。

我们到现场看到的是室颤,像这种现场做心肺复苏是很重要的。室颤,是指心脏肌肉发生快速且不规则的连续颤动,是一种致命的心律失常。此时此地,心肺复苏是急需且唯一的救助方式。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心电检测仪上,屏幕上显示的波形和数字代表了患者的心跳状态。我们的每一个判断和每一次操作都决定了能否使这条曲线恢复规律。

第三次电击除颤,可是病人的状态并没有好转。

这个病患一直都是室颤,虽然我除了那么多次颤,他还是没有大的变化,一般像这种情况是很少的。因为他年纪不大,心脏的承受能力比较强,还有抢救的希望。年轻的心脏还在颤动,那是他求生的渴望,也是急救员们用力抓住的希望。所有人都在争取,正常生命的抢夺战仍然在继续…….

然而四十多分钟过去了,病人还是这个状态。我们向家属说明了情况,一起将病患送往附近的医院。

身为急救司机,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最近的医院。因为时间就是生命。在抵达医院前,病患的生命只能通过人工心脏按压来维持。车厢里,抢救还在持续。

抵达医院后,我们立刻与医生进行交接。我的同事担架员李巍的工作是抬担架,以及配合医生做一些辅助工作。但在需要长时间心脏按压的急救任务中,年轻又当过兵的担架员李巍总会冲在前面。刚刚做了四十多分钟的心脏按压,此刻李巍双手正在不停颤抖。

我们尽最大的努力抢救着这个病患,到达医院的时候之后,我们只能祈求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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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衰,让我眼前的这个老人出现了严重的呼吸困难。血压210/120,比正常人高出了一倍,这表示老人的病情十分危重。我们脑中很快就有了急救方案,我们知道此刻最要紧的是为老人降压,为他之后在医院的综合治疗创造一个好的状态。

血压高,又发心衰,当然是送往最近的医院。因为心衰很危重,即使病人的情况稍微稳定,但是仍不能保证路上出现什么情况。我们将抢救的风险告知了病患的家属。在急救过程中,将风险提前告知病患的家属也是我们必要的工作。

必要的抢救之后,我们将老人抬上了救护车。在车上,我们看到家属与病患紧紧相握的手,同样身为人子的我们,深知眼前这位老人对于这个家庭的意义。

由于我们抢救及时,三人之间配合较好,病人的状态趋于稳定。大家都很高兴,因为今天的紧急任务我们都完成得很好,病人都得到了及时的救治。

院前急救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岗位,我们一出车接触的都是第一现场。我们抢救工作是把所有能珍惜的时间都珍惜。把时间节省出来,就是给病患更多的时间,得到一个有效的治疗。一定要保证把病人平稳地送到医院。

十二小时一班,周而复始。一辆车上的三个人就这样步调一致地合作了大半年。上车时,我们以和时间赛跑的方式,参与着别人的生死故事。下车后,等不到故事的结尾,我们就要匆匆出发。对讲机的指令,决定了我们每天的行程,或长或短,看似按部就班,却也让人无奈。

十二小时夜班,十二小时白班,中间隔着一天或者两天的休息。如此循环轮转,救护车上的岁月似乎比别处要过得快一些。一转眼天就亮了,一转眼就入冬了。冬季是救护车出车频率最高的季节,大约占全年出车总量的百分之三十。其中大部分是危及生命的心脑血管疾病。在大量的急救需求面前,救护车的速度是重中之重。

医生、司机、担架员,这是一辆救护车上最基本的人员配置。时间,速度,这两个抽象的概念,通过一辆车,三个人,与生命紧密相连。每次发车,都是一次无法预知未来的出发。每次停车,都注定要面对下一次焦急的等待。

奔波在医疗第一线,有时候我们也要面对一些自己也无解的问题。经常会听到有人问我们为什么让他们等了这么久之类的问题,我们有时候也理解那些提出问题的人,因为在面对疾病时,人们总是希望可以尽可能更快一些。但是速度、距离、时间,这简单的方程式在现实中总是难以解开。

救护车作为急救环节的最前线,身处供需矛盾的最前端,大量的疑问充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无法给出答复。大量的话题围绕在这里,无法评断对错。因为原因众多,因为各有各的无奈。

3

在转运过程中,有的患者和家属有时候更愿意去更远的医院接受治疗,但这并不符合我们的工作原则。

家属签字愿意承担非就近送医的风险,是一种相互妥协的做法。尽管大家都不愿意看到意外的发生。因为按规定,救护车以就近送院为原则。病患和家属之所以愿意去更远的医院,他们的理由大都相似,因为他们更愿意选择三甲医院或者名医专家。

但这样往往会遇到堵车。堵车时尽管拥有优先通行权,但还是只能随着车流缓慢前进。有时候十公里路,走走停停就会消耗四十多分钟甚至更久,一路上消耗了不少精力。

开了九年救护车,我知道如何在病患的生命亮起红灯时,带他们安全穿越路口的红灯。但有时候让我减速的,并不只是这个城市繁忙的交通。

如果抵达现场后无人接应,我们的神经就会立刻紧绷起来,因为患者很可能独自晕倒在家中。一扇门隔开的可能是生与死的距离。但更多的情况是,患者自己去了医院,忘了通知急救人员。

在有限的资源面前,我们的周转是不畅的。里面也有很多客观因素。一个是交通,虽然救护车有优先通行权,但是在城市的交通压力面前,只能时速十几公里,远远达不到救治要求。再一个就是有很多非紧急救护的患者也会用到救护车。交接方面,医院交接繁忙,压床现象也时有发生。

因为医院没有床,病人只能在救护车上看病。压床,直接导致之后的急救工作无法继续,其他的病患得不到及时抢救,病人的数量超过医院的救治能力,整个医疗系统满负荷运转。在这个时候,救护车的病床就成为了抢救的阵地,所有的工作都在这里进行。然而,这样我们也无法去接新的任务,因为还有更多的患者等着我们去救助。

这是一个矛盾。

在从事急救的医疗人员中,十个有九个患有有胃病。有时候七点吃了早饭,下午两三点点多还没吃午饭。没来得及吃饭,便又开始新的任务。

在救护车上工作了九年,我见过很多人,遇过很多事,救护车承载的不仅是病人,还有每个人背后不同的故事。医生不仅要缓解病痛,也要抚慰人心。

除了疾病,死亡也是我们经常要面对的。在这个流动着人情冷暖的空间里,我们每天都在参与着别人的生老病死,同时也修炼着自己的内心。当了医生之后才发现,生命真的很脆弱。熬夜与劳累,质疑和误解,病患的康复和家属的感谢。有人选择离开,有人选择留下,这是一份苦乐掺半的职业,每一个片段,都是无法复刻的经历。

-END-

R先生,南方医科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毕业,现为某急救中心急救员,爱好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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