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钗》:严歌苓,我不想夸赞她们,她们本来就是下贱的一群人

《十三钗》:严歌苓,我不想夸赞她们,她们本来就是下贱的一群人

金陵十三钗讲得是一帮妓女怀揣剪刀、为救一帮女学生悲壮赴死,我好奇的是,为什么是一群妓女救了她们,而不是军人,也不是警察,更不是什么城管大队。我完全不清楚充满血腥味的南京是什么样的,日本人肯定不会告诉我,中国人却也没有说明白。故事的开篇就是从血开始的,一个刚刚经历初潮的女孩为自己身体未知的变化而莫名地有些抑郁恼怒,甚至忿忿地羞耻,而她的母亲正在美国因为忙于挽救魔怔一般跟妓女出轨了的丈夫而暂时无奈地遗忘了她。

当那一群妓女无赖地闯进这圣洁的教堂时,女孩嫌恶的情绪根本不需遮掩,多么显然,她们都是看得见的下贱。唯有玉墨,书娟抬脸,上下打量她,想找出她哪里贱,可是她没有找到。 这一群妓女毫无疑问是姹紫嫣红的,是风情万种的,也是粗俗市侩的,是没皮没脸的……她们只收拾一下,就精致迷人、摇曳生姿;外面是战争和死亡,里面是红酒琵琶和麻将伦巴。即使明天就可能要死了,今天也能乐和地跟你做一场露水夫妻。


起初,教堂的高墙阻隔了战争的炮火,女学生们自信自己理所当然的纯洁,妓女们理所当然的下贱。学生们理解的死亡和虐杀是靠想象的,但是当她们喝到泡过阿顾的水并且吐得搜肠刮肚的时候,死亡真的逼近了,近得就在你身边,你看得到、摸得到、闻得到……而这群醉生梦死的妓女,当那个昨天还计划着嫁人的好姐妹豆蔻的死讯传回来的时候,她们颤抖了、流泪了、真的恐惧了。

当神父答应少佐让女孩们去唱诗的时候,我以为他或许有破釜沉舟的计划,却没有想到从他承认教堂里有女学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好了,决定好要牺牲这些妓女了。当他穿上神父袍子的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将这理解为一场仪式,一场赋予他代替上帝做选择的权利的仪式。可是他没有问过她们愿不愿意,愿意当然好,即便不愿意,经他一番以神的名义的开导、更有中国女人骨子里的认命,她们会接受的。这样想着,却不料玉墨先他一步等在桌旁,“我们跟日本人走,把学生们留下来。”这一刻,我想,神父是该羞耻的,他本想用“我的孩子”作为他开导的开始,可他真的把她们当成“他的孩子”了吗,

她们又一次被放弃,就像南京也被国家放弃了一样。人仿佛有一种源于天生、发自内心的对纯洁的爱护,如同今日社会对大学生的爱护一样,仿佛没有长大的人、没有被社会浸淫过的人会显得更加纯洁,于是人们会不由自主地去宽容爱护。为了纯洁的、高一等的人,所以就要牺牲下贱的、次一等的人。玉墨教训那些不愿意牺牲的女人:“藏着吧,藏到转世投胎,投个好胎,也做女学生,让命贱的来给你们狗日的垫背。”

一般女人学不来妓女的风情,妓女却扮什么像什么。可是唯独演不了她们自己,或者说,她们根本没有自己,爹娘取的名字?早就忘干净了,忘得干干净净才最好。她们穿上学生的衣服,每人抱着一本《圣经》,在那帮干净纯洁的人们复杂的眼神中,在日本兵迫不及待的狂喜的刺刀丛中,就这样上了日本人的卡车。很多年后的玉墨,毁了容,又一次“忘”了自己的名字……她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我不知道从慰安所里逃出来的女人,会面对怎么样的生活,有没有吃的,有没有乡亲找她热络,有没有丈夫疼她,有没有孩子喊她娘…但我知道,肯定是没有名字会活得比较好。


我不用侠肝义胆来形容这十三个女人,我更倾向于相信在玉墨她们的心中,“女学生”是她们的一个梦,是她们错过的可能,如果她们出生在普通人家,国家没有丢弃这一座城池,爹没有赌、娘也没有抽大烟、叔婶也没有要卖她们进窑子,或许她们也可以在有草坪、有风琴、有圣经、有上帝的教堂里学习、唱诗,然后传福音给苦难的人们,造物者,是多么的不善良,不仁慈,不博爱,还有,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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