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也被称作“生存哲学”,海德尔格与雅斯贝斯都认为孤独、烦恼、恐惧、迷惘以及对死亡的忧虑是生存哲学的重要课题,只有通过揭示这些心理体验,我们才能够理解人类生存的真谛。在海德格尔的哲学中有一个重要的观点,那就是“
如果有一天,当疾病爆发、瘟疫肆虐,使你随时都可能要面对死亡时,一定不要慌张,因为这也是你领会生命价值的关键时刻,你需要正视它、领悟它、才能对抗它。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在《鼠疫》中为我们展现了临死之人反思生命的过程,他认为世界是荒谬的,但我们要勇敢地在荒谬中活下去。
《鼠疫》的作者加缪
生活在本质上就是荒谬的
跟海德格尔一样,加缪也认为死亡应是哲学的基本课题。他在《荒谬与自杀》中就说:“真正严肃的问题只有一个——自杀。”因为判断生活是否值得经历,这本身就是在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自杀者用行动来交出否定的答案,他们认为生活是不值得经历的,还是早点结束为好。
我们都知道,生活到处充满着痛苦,在遇到挫败时也会哀叹“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以及“人间不值得”。但是丧归丧,很少有人会因此而走向自杀的道路。自杀的行动总是在内心中默默酝酿着,犹如在准备一部伟大的作品一样,当事人可能并未察觉。他们在生活中遭受了某些伤害后,就往心里埋下不安定的地。最初他们因服从于社会的习惯而苟且度日,直到某一天,或者因旁人无意的一句话,或者因内心的一时感伤,不慎触发了内心中的那个隐痛,加剧了对生存的绝望,从而投向死亡的怀抱。
加缪认为自杀者往往都有着一种荒谬感,促使他们对虚无产生渴望,因而放弃了存在。如果说人是演员,那么生活便是他表演的舞台,当演员与舞台分离时,就会产生一种无所依托的荒谬感
人们由于忙碌于日常的谋生,缺乏对荒谬的思考,所以也需要一种“先行到死中去”的方法来实现这种反思。加缪在《鼠疫》中通过人们对瘟疫肆虐的忧虑及抵抗,讲述了“先行到死中去”的过程。
瘟疫使人们从麻木的生活中苏醒过来,意识到生命之可贵
面对死亡时的荒谬感
在《鼠疫》里,加缪描绘了发生在一座小城中的故事。这座平淡无奇的小城名叫奥兰,里面的居民对生活显得漫不经心,他们在那里感到厌烦,却同时又极力使自己习惯成自然,“最要紧的事是做生意
“奥兰跟别处一样,由于缺乏时间和思考,人们只能处于相爱而又不自觉的状态。本城比较独特的地方是死亡的困难。”
在奥兰城里生活,临死是一件相当难受的事,因为所有人都忙于挣钱娱乐,没有人会想起重重墙头后面那些生命垂危的患者——他们还不懂得敬畏生命。直到某一天,一场忽如其来的鼠疫,才将所有人卷入荒谬之中,产生临死时的“畏”,进而理解生存的意义。
故事从四月十六日早晨说起,那时奥兰城中逐渐出现了一些死老鼠,但人们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只是引发了守门人以及环卫工的几声牢骚而已。随着死老鼠数量的增多,才开始有人去责问市政府是否在准备采取行动以保障市民的卫生状况。可是市政府当时并无打算,只是先开了一次会,然后再决定由灭鼠所每天一清早收集死老鼠,以便运往垃圾场焚化。二十八日之后,死老鼠变得越来越多,人们这才惊荒起来了。两天后,曾与死老鼠接触过热看门人突然病重,体温一下子升至40℃,并且成为全城第一个死于鼠疫的人。医生里厄在数次出诊后,对自己的同行断定说:“
瘟疫不由人,不容易控制,要时刻做好最坏的打算
历史上,发生鼠疫的次数跟战争的次数不相上下。“天灾人祸是人间常事,然而一旦落到头上,人们就难以相信是真的。”人们总是有着一种侥幸心理,就像战争初期就断言说:“绝对打不起来”或者“仗是打不长的”一样。鼠疫发生时人们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他们不知道天灾是由不得人的,而仅仅把它当做一场即将消失的噩梦。所以他们依然干自己的行当,该吃吃该喝喝,忙于赚钱和娱乐。直到某一天才忽然发现,噩梦并没有消失,反而是自己就快要消失了。此时,对死亡的“畏”就涌上了心头。
在里厄医生的坚持下,市政府逐渐向公众宣布了鼠疫的事实。随着死亡人数攀升,封闭城市的措施也便随之而来了。人们几乎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一种与心上人离别的个人情感逐渐变成全城共有的情感。几个星期前,短暂的送别忽然就变成可能中的永别。这样,鼠疫就给市民们带来的首先是流放之感,人们妄想与家人团聚,怀念过去健康的太平日子,担心不幸与意外会在明天到来,从而不敢再去想象未来的样子。生活在这一刻与人脱离开了,在死亡的威胁下,人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在活着。但人也还未从“畏”中领悟到存在,他们只是于荒谬之中打转,自私的心理保全了他们,人们记挂着亲朋好友,各人都是心事重重,讲的是老生常谈,聊的还是人情往来。
随着疫情的加重,“畏”的情感逐渐增强,人们才逐渐意识到生存的可贵,进而敬畏生命。有部分人能够认识到,接下来必须要做的,就是该认清的事要认清,然后驱除无用的疑虑,采取适当的措施来对抗鼠疫之荒谬,正视它、反抗它、隔离它,直到它消灭。
反抗的哲学
要在荒谬的世界中努力活下去
世界确实是荒谬的,平淡的日常生活蒙蔽了我们的双眼,以至于过早没有发现这个重要的真理。直到挫败像鼠疫一样忽然发作时,我们才肯承认世间的福乐不以人的欲望为转移,生活的基调是痛苦,而生命也是脆弱不堪。自杀者在意识到这层真相后,便推断出“人间不值得”的结论,从而选择放弃了生活。荒谬成为他们走向绝路的催化剂,但加缪认为要肯定荒谬,并且在荒谬的世界中活下去。
《鼠疫》里有一段意味深长的话是这样说的:
“这场鼠疫并没有使我学到任何东西,要不,就是它教会了我应该跟您在一起同它斗争......当一个鼠疫患者是很累人的。但是要不想当鼠疫患者,那就更累人了......有些不愿再当鼠疫患者的人觉得筋疲力尽,对他们来说,除了死亡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使他们摆脱这种疲乏。”
如果我们把鼠疫理解成荒谬,这段话就好理解了。在鼠疫的折磨之下,人们疲乏不堪,生活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然而加缪说“生活若没有意义,则更值得人们去经历它”。鼠疫使人们担惊受怕,活得枯燥乏味,毫无快乐可言,但是在畏死的心理下,人们认识到了生命之可贵,反而不像自杀者那样轻易放弃生命了。在鼠疫面前,家庭的贫困、邻里的纠纷、情人间的烦恼都不值一提,多愁善感、钻牛角尖、轻生厌世的情绪在“畏”面前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荒谬会造成一部分人的自杀,却使更多人认识到了生命与存在。加缪在《西西弗斯的神话》中说:“
世界是荒谬的,鼠疫是危险的,而我要在荒谬与危险中努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