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緯18°，東經110°，這個座標落在了海南省陵水縣文羅鎮，這裡被稱作熱帶水果的天堂。除了土著農戶外，不少浙江瓜農也在此包地種瓜，在眾多方言中，一口京腔的老張顯得與眾不同。
老張名叫張世同，是北京龐各莊瓜農。20多年來，老張堅持科技種瓜，承接北京市農科院、區農業技術推廣站的品種篩選試驗、新型栽培技術示範。如今，他又把瓜種到了海南、雲南等地，讓“大興模式”在異地生根。“本土西瓜‘遠嫁’他鄉，但技術和品控都是‘孃家’帶去的。”這兩年，老張在異地種瓜中嚐到了甜頭，每年光賣技術就能拿回來兩三百萬。而從1月至今，僅海南就有540萬斤西瓜陸續運回北京，產值達945萬元，相當於龐各莊40多戶瓜農在本地忙活一年的結果。老張說，別看自己50多歲了，又折騰出了年輕的感覺。
“大興模式”落地海南
異地種瓜，老張是從提供技術服務打開缺口的。“種前，我們提供瓜苗，種植中我的團隊提供技術指導，結果後我們回收所有西瓜運回北京。”老張說。
前年，老張在朋友的介紹下來到陵水，文羅鎮的一個農戶聽說來了個北京的技術瓜農，就拉他到自家地裡瞧了瞧。進了簡易棚，老張先聞了聞味兒，然後蹲下扒開土問：“你用的什麼肥？”農戶答:“三方雞糞!”“怪不得！”回答進一步確定了老張的判斷：“雞糞發酵好了叫肥 ，發酵不好就是糞，你這苗長不大。”隨後老張解釋：“瓜秧跟人一樣需要呼吸，一進來我就聞到一股氨氣味兒，你這肥可以用腐桿菌來堆，這樣有助於發酵。”
跟著這位農戶走了一圈，老張又給他一些別的建議，分享了自己的種瓜心得。“弱秧反倒容易坐瓜，就像體弱的母親會格外精心照顧孩子。只要外界給予足夠的溫、光、水、肥、氣，你這瓜準能賣個好價錢！” 後來，這位農戶成了老張的合作伙伴，這片地也成了老張在海南種瓜的第一個落腳點。
“儘管這是海南，熱帶水果的前沿陣地，但瓜農一樣需要技術！”這次考察讓老張發現，北京大興的種瓜技術有市場！後來，他用一年時間在陵水租了600多畝地，用“大興模式”種瓜，不少瓜農開始認識這位北京來的“光頭”老張。
其實，異地種瓜的想法來源於前兩年。大興西瓜供應期只有每年5月到7月，而在海南，西瓜成熟期是每年1月到4月，雲南則為10月至次年1月，正好全年供應！當年南下種瓜的，除了華東的瓜農還有北方的農業技術研究人員，他們的描述給老張繪製了一張“異地種瓜圖”。“一個海南一個雲南，一定要去。”老張說。
技術改變老瓜把式種瓜
其實，老張邁出異地種瓜的第一步在雲南，由於對當地不夠了解，這第一步就讓他栽了個跟頭。不過老張沒灰心，“及時止損，從頭再來唄。”
在京津冀魯晉等西瓜圈裡，老張的瓜有著非常高的知名度，這都緣於西瓜的品質。“要想種出甜度13°的瓜，就絕不會12°！”他有這樣的信心。要培育一顆健康的好瓜，首先要選育一顆好種子，這在2000年他就意識到了。當時，經大興區農科所引見，已經培育出明星品種“西農8號”的西北農林大學王鳴教授來做“愛耶1號”西瓜品種試驗。“愛耶1號”果肉硬適合做果切，如果能提高產量，市場反響會很好。
因為種瓜上百年，大興龐各莊瓜農普遍依靠“老瓜把式”種瓜，很少涉獵新的栽培管理技術。有專家主動找上門來，老張格外珍惜機會。“當初拿出5畝試驗田，我蹲在他身旁，他就說改變地爬西瓜的瓜秧走向能提高產量，經過一季試驗知道了，苗栽在東邊往西爬產量最高！”結果“愛耶1號”畝產超過12000斤，這讓老張對這位技術學者肅然起敬：“身穿白襯衫，腳踩大皮鞋，70多歲了，鑽進竹棚蹲著扒拉看瓜，當時我就想，將來的農民也要穿皮鞋進地裡種瓜！”這堅定了老張走技術種瓜這條路。
帶動鄉親一起改種育苗
技術種瓜讓老張的膽兒越來越大。一些瓜農普遍不看好的瓜，他非要種，關鍵是種了還能成功。2002年，北京農林科學院蔬菜中心主任許勇，通過大小西瓜雜交研製出一款新品西瓜“京欣3號”。大西瓜的個頭兒，小西瓜的品質，甜度高達14°，瓤色桃紅、肉質酥脆，消費者很喜歡。但由於裂瓜損耗太高，很多瓜農並不看好。
“我看好是因為消費者喜歡！”老張堅信通過改變種植模式能將產量提上去，而且不愁賣。通過琢磨、試驗，他終於摸清了種植這種瓜的“竅門兒”。“普通大西瓜三藤蔓整枝結一個瓜，京欣3號需要四藤蔓整枝結兩個瓜，在採收前10天控水補充鈣肥，逐漸把商品率提了上來。”老張成功了，第一年種了5畝地，帶動周邊30畝共同生產，畝產6000斤，不到一個月就在路邊攤全部消化掉。俯下身來向“老瓜把式”請教，跑腿向農業科技推廣人員取經，老張第一次嚐到了技術種瓜的甜頭。
有了好種子，也要培育出好苗。老張的集約化育苗實踐開始於2017年，這可以改變一個地區品種雜亂、品質不一的現象。老張認為，這很可能會影響龐各莊西瓜的名聲。除此之外，老張還擔心一旦口感變了，會造成經銷商的誤解，導致龐各莊西瓜滯銷。“農民沒有定價權，真正掌握定價權的是經銷商，我們必須用品質牢牢拴住他們。”老張說。
於是，老張在龐各莊建了自己的育苗場，年產規模270萬株，這意味著可以供應1500畝地。老張的佈局不僅僅著眼本地，兩年時間，他在津、冀、魯等地建立合作育苗場5家，共享技術。老張說，他想以京津冀為圓心畫圓，把在京津冀叫響的大興龐各莊西瓜推到全國。值得一提的是，老張的育苗場背後有北京市植物診所提供服務，這樣鄉親們的苗生病了也有地方看病，因此圈了不少人心。
西瓜也有“一帶一路”
老張有著50多歲男人特有的沉穩，種瓜20多年，從“老張”變成了“張總”，穿上襯衫和皮鞋，帶著6個技術員走南闖北。去年夏天他成立北京鑫萊盛農業發展有限公司，開始佈局全國。旅程中，老張的行李只有一個雙肩包，走到哪都裝著一個厚厚的16開筆記本，裡面記錄了近3年的工作歷程，有種植技巧、協議合同、效益圖解、團隊管理、發展計劃甚至是商標設計，凝聚了老張的心血，像這樣的筆記本老張寫了四五個。如今，老張的技術品牌在全國西瓜產區都有了一定知名度，很多人通過上網搜尋合作。
一次，一位上海的經銷商看好了他的西瓜品質，想打造成中高端銷售品牌，這是一個很好地把龐各莊西瓜推廣到全國的機會。不過問題在於，每天2萬斤、全年供應的要求，僅憑老張大興瓜園的產量只能供應兩個月，他意識到異地種瓜刻不容緩，但品質是一道必須堅守的紅線。“異地種瓜也得有大興的品質！”這是老張在西瓜產業化發展上不可更改的原則。
在老張看來，西瓜的世界裡也有“一帶一路”。他說，從地域上看，這“一帶”指的是北京大興龐各莊西瓜種植帶，“一路”指的是全國各地經銷商的銷路。而從另一個角度看，“一帶”指的是有北京西瓜種植技術人員帶頭，“一路”指的是享受到這一技術服務的農戶出路。
本報記者 曲經緯文並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