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0 变故

跨出银月阁,来到水榭的回廊上,我远远就看到了站在那里正痴望的人。

我叹口气,心情越发沉重,只觉那样炽热的目光,太过直白,让人无法承受,却也不忍拒绝。

“五师兄……”我闭闭眼,转过身,感觉有些无力,“你回去吧,不要站在这里。”

那样曾经热情的少年,曾经满眼光华,笑容灿烂,为何如今只剩一双幽深的眼,和孑然落寞的孤独神情。是为了我么,我何德可能,何至于斯?真的不想看见他这个样子,这不是他,不是真正的他。

“星儿——别走,等等!”背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我收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有事么,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你真的要嫁给师父么?”痛苦喑哑的声音,似要敲进人的灵魂里,“我……我……”

“是的。”我突然打断他,一个旋身,紧紧盯着他说道:“我以为碧落宫的人都已经早就知道了,那五师兄为何还要再问?”

“为什么?”苍白失血的唇似是抖了一下,却仍执意要问。

“我爱他!”我冷冷地看着那幽深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变成绝望,“这世上还有谁会比我更爱他?不论以何种身份,他都是我今生最爱的男人,生死不弃,永不会改变。”

“你!你知不知道这是……”他颤抖着说着,有些语不成声。

“闭嘴!”我陡然打断他,愤怒的情绪突然暴发,连一向自持矜守的淡然也被生生撕裂:“别给我讲那些大道理,这里是碧落宫,不是江湖,我和夜的事不要你们管!”

“跟我走好不好?跟我走……”他憔悴的眼里满是狂乱和哀求,低声说道:“我会好好对你,一生一世……”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不再是以前喜欢赖在师兄们身边的小女孩,我不再是不知情为何物的单纯的我,我怎么能够跟你走,在我明明白白的确定了自己的心之后?“我是真的爱夜,以一个女人的心去爱,即便没有夜,我也只会当你是师兄,是哥哥,永远也不会爱上你。”

我虽然和你们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可并不代表我一定要选择你们中的哪一个。爱情本就是难解,我不知道自己的情由何生,但既已生,我便没法再欺骗别人,欺骗自己。

可是与夜这样孛弃伦常的感情,实在让我难以从容面对世人,虽然对自己的心意确认无疑,可是要公然面对别人讲出来,却非常不易。

“星儿……”那样倔犟孤傲的少年,居然落泪了,看得我心底一阵抽痛。

“如果你还是我的师兄,请别再管我的事。”我抛下这句话,落荒而逃。

不论谁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初衷,我将在十五岁生辰那天嫁给夜,成为夜的新娘。

这是一生一世的承诺,永不悔改,不离不弃。在我最初爱上夜的那一刻,我便已决定,无论此生宿命如何,我都只愿嫁给夜,做夜的新娘。

大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在外面赶不回来,只有二师兄和五师兄在宫里,我本只想和夜两个人随便行个仪式,可是夜却一定要我光明正大的做他的新娘,所以坚决不肯一切从简,我只好由着他,让他筹备。

五师兄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便消瘦了许多,经常在银月阁外痴缠,让我又是难过,又是无奈。

自幼我与他年纪最是相近,是很好的玩伴,我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但是既已爱上夜,对他的感情也无法回应,就只能等他自己渐渐清醒、平息。

倒是二师兄,虽然神情有点落寞,却表现的同平常一样,温和的祝福我和夜,宁静的面容看不出深藏的神情。他还和往常一样,时不时来银月阁中看我,讲一些趣事来帮我打发无聊的时光。

日子越来越近,夜也越来越开心,一付恨不能将我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模样。但是却不得不忙起来,安排采买物品,设计新房,将我的银月阁布置一新。

我却渐渐消瘦,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脸颊变得越发尖了下去,镜子里那双迷蒙的眼睛更显得比以往略大,隐约着惊恐和慌乱的不安情绪。

终于,到了那一日。

我在侍女服侍下换上莹白胜雪的螭龙绡,将夜备好的饰物一一穿戴,镜中的人看来容光焕发,眼睛闪亮,唇角隐隐绽出一个缥缈荏弱的笑,看了十几年的脸,一向觉得乏善可陈,今日竟也觉得果然衣鲜人便俏,这身打扮使整个人也看来显得精神不少。

夜定是在大殿等我,几个月来,我们日夜相伴鲜有分离,但昨夜却不得不忍痛分开,因为听人说,成亲的前一天,两人不可见面,否则不吉。

很想他,不知道他昨夜在哪里就寝,睡得怎样。习惯了他温暧的胸膛,昨夜身侧的冰冷空虚让我几乎无法入眠,竟一连作了几个噩梦,直到天亮才真正睡熟,却也只得一会,便被侍女们唤起梳妆。

我轻抚着激荡跳动胸口,在侍女的扶持下,一步步走出银月阁,七年来第一次,踏入了碧落宫前院那高耸巍峨的大殿。

从大殿之前拾阶而上,远远的就看到了那白衣若雪、银冠翠带的男子,他笑意盈然的等在大殿那端,风姿绝世,衣袂飘飞,仿佛已等了一生。

我的夜,是天下最俊朗的男人,气质优雅,冷傲无匹,只为我厌红,他便也抛去吉服,一身素雪与我成礼。

那张眉峰飞扬,锐气逼人的面容,却只为我绽放温柔的一笑,缠绵的目光每每将我沉溺。流淌夙沙氏数百年的优良血脉,夜在我心里,是如此俊逸,如此完美,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已爱意溶入骨髓,如血脉奔流,不能抑止、此生不息。

我竭力稳住身子,一步步走去,走近他的微笑,走向他的怀抱,每一步的轻响都是喜悦撞击成的心跳。

突然,那灿烂无匹的笑意凝成错愕,夜恋恋不舍的目光向我看来,蹙紧了眉,唇角泛着莫明的苦涩。

“不!”我尖叫,看着夜的胸口突然透出的雪亮剑尖,血迅速喷薄而出,在白衣上染出触目惊心的红!

夙沙夜闪电般伸掌,捏住一直立在身后的五师兄的咽喉:“为什么?你怎么敢?!”

我惊叫着扑过去扶住夜,看着透体而过的长剑,带着痛彻心扉的绝望:“夜,你怎么样?夜!”

夜将手陡然一松,五师兄跌在地上,他转而搂住我喘息着道:“星儿……别哭……我没事。”没有时间顾看五师兄喉上碎裂的洞孔,我双手按在夜身上,拼命想捂住汩汩涌出的鲜血,“血!你的血!”我哭叫着,根本止不住!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夜唇角溢出血来,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运气伸指在胸上点了几点,缓住了涌出的鲜血。

我扶上他的腰,却对他身上的穿透而过的长剑无能为力,感觉夜一向挺拔坚毅的身子微晃一下,竟隐隐颤抖起来,我又怕又急,心已沉至谷底。

“把剑……拔了。”夜溢血的唇角轻启,用带血的衣袖擦着我的脸。

“我……我……”我颤抖着看着那穿透前胸的剑尖,胸口陡然抽紧。

“拔了,快!”夜突然怒喝,扶住我肩胛的手抓得我生疼。

夜以前从没对我大声过,我吓得一抖,不由自主的握住剑柄,向外一拔,夜皱眉闷哼一声,温热的血如泉喷出溅了我满身满脸。

“叮!叮!”泪水糊模中,寒光闪动,夜揽过我,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长剑,格住劈空斩来的长刀。

我这才发现,大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群人,一群装束奇怪的蒙面人,手中的兵器上尽是鲜血,围在夜和我周围,大殿四周的侍女和碧落宫的护卫都已倒在血泊里。

“你们是谁?为何攻入我萨埵教?”夜将我护在怀里,冷冷地问。

“夙沙夜,碧落宫已被我们攻破,你重伤在身,最好不要负隅顽抗,放下武器投降吧。”一个金冠锦袍的男人放肆地走到大殿中央,坐入夜专属的座椅,摇着手里的折扇。

“你是谁,想要做什么?”夜缓缓后退,冷寒如星的眸光刺得人心惊,手臂紧紧将我搂住贴在他怀里。

我脸颊触上他涌出鲜血的胸口,看着四周凶狠逼近的人群,又是惶急害怕又是心痛焦虑,几乎不能呼吸。

“听说夙沙氏数百年来富可敌国是因为得到了上古宝藏,只要你乖乖把宝藏交出来,我便饶你不死。”那男人狂傲地说着。

“宝藏?哪里来的宝藏?”夜愣了愣,突然压下微喘的气息,毫无预警地闪电般出手,刺向一个中年大汉。

那大汉陡然遇袭,不由自主后面避了一避,反手出击。夜长剑一挑,闪电般在那大汉咽喉划过,侧身一转,挡过身边刺来的另一柄长剑。

“碧落宫已灭,你何苦冥顽不灵?交出宝藏,我便饶了你们。”那男人悠闲地扇着扇子,看着浑身浴血的夜。

夜长剑探出,一个转身,将向我身上袭来的暗器挡开,剑身抖动,寒光闪了几闪,地上突然扑倒了陌生的几具尸体,一人面罩滑落,露出濒死时的惊骇扭曲的脸。

“这个时候你还如此固执,就算你武功盖世,这里困不住你,但这女娃儿呢!”那人挥了挥手,突然又围上很多人来,将我和夜紧紧的困在里面。

那些人似乎很忌惮夜,并不敢逼得太近,每每一击即退,互相配合,前后呼应,围着我们缠斗不休。

夜本已受伤,再加上还要处处回护我,不免受到连累牵制,而那些人似也看准了夜的心思,越发将兵器一件件向我招呼过来,凌厉无匹、毫不容情,引得夜连连换招来救,根本无法全力制敌。

一个巨大的压力传来,我不由呼吸一窒,只觉胸口如压重物,推挤得难受,夜弹开我头上的利刃,猛的一跌,带着我退了几步,呕出一口血来。

蓦地他肩头一僵,鲜血淋漓中,竟然又中了一剑。

我眼见夜呕出的血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慢,几次带着我跌了出去,却挣扎着搂住我不放,将我紧紧护在怀里,我不由泪如泉涌,心碎不已。

“还在执迷不悟,难道想连累她也一起死吗?”那男人冷哼。

夜长剑拄地,脸色苍白如纸,而人群却越逼越近,乱刃齐出,虽不致取人性命,却招招狠辣见血,刹时间夜已伤痕累累,血肉糊模。

“等……下……”夜突然住手,咳着血含糊不清的说,众人一愣,动作一顿,露出迟疑之色。

但就在那一瞬!夜突然闪电般飞起,身子急窜中而逝,带着我穿过紧密包围的人群间的缝隙,窜出侧殿大门向后山掠去。

“夜!”我在眩晕的疾驰中看着夜嘴角狂涌而出的血,身后飞跃追来的人群却源源不绝,不禁又怕又恨,心痛至极。

夜初时飞逝如电、快逾奔马,带着我向前狂奔,但毕竟身受重伤,加之山路难行,过得一段,便再难以支撑,行动也变得越来越缓,背后的追兵呼喝之声渐近。

终于,夜力尽跌落在一个假山前,手臂一松,我猝不及防滚落在地上。

“快……按动石猴。”夜挣扎着站起,挡在我身前,却抬不起手来,被来人一剑刺在腿上,跌了一跤。

我扑过去抱住他,同时借势一手按在壁侧一个小小石猴上,只听得喀喀声响,假山突然缩进,露出一个半人高的石洞。

“你们跑不了了。”一个长剑伸来,挡在洞口,夜的脸色转为死灰之色,终于力尽,身子一仰,黯然倒在我怀里。

“夜!夜!”我含泪哭叫,却只见他闭了目气息越来越弱。

“啧啧,中了毒还可以跑这么远,你的武功果然是出神入化,可惜啊,若是你一人,怕也逃了,只是如今么,已经迟了。”那个狂傲的男人说着,一步步踱来。

我瞪着他,睚眦欲裂:“毒?卑鄙!不要脸!”


我心头巨震,羞愤之极却也无话可驳。

“再说,是你那个五师兄下的毒手,可也怪不得别人。”

没想到五师兄竟会和外人勾结暗害碧落宫,若不是他,夜也不会如此!

“星儿……快走,别管我!”夜突然奋力张开双眼,气息微弱的说。他一向高大颀长的身子,此时无力的倒在我怀里,像一个无助的玩偶般令人心碎。

“没有解药,你就算逃了也会死,乖乖交出宝藏,我便救你。”那个张狂的男人看着我的脸,眼中尽是贪婪之色。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先给他解药!”我突然开口,俯头抱紧夜,看着他转为昏迷而闭上的眸子,不觉骇恐之极、心神俱裂。

“那怎么行?如果你们反悔逃跑呢?”

“他怎么可能抛下我一个人走?我不会武功,又能怎么逃?废话少说,你要给就给,不给的话,他若出什么事,我也绝不独活,你要的宝藏就等着烂在土里好了!”我将颈项伸出,贴在对面的一支长剑上,毫不迟疑。

“好,他伤得这么重,谅你们也玩不出花样。”那人怔了怔,看着我血泪晕染的脸,思筹半晌,终于抛过一个白色的瓷瓶。

“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我接过瓷瓶,努力将夜的头颅抱起,靠在怀里。

“他马上就要死了,我哪还能玩什么花样?”那人说着,神情不似作假,一双目光咄咄锁住我不放。

“好!”我喂了夜一粒药,却发现他已昏迷,根本无法吞咽,急切中连忙含住药丸用舌顶开他的牙齿渡了下去,焦虑不安地查看着他的面色。

夜面色越来越灰,呼吸竟似已断绝,我骇极,惶乱地探着他的呼吸,手指抖索个不停。“为什么没有效?为什么?!夜!夜!”眼见夜仍是一动不动,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又惊又痛,眼中一黑。

“流那么多血,不死才怪,吃了解药也没用了。”那人小声地嘟哝着,“早知如此,不该白白浪费我一粒药。”

“你说什么!”我怒吼,眼角一热,竟流出血来,“夜才不会死,他不会!”他说他一生都会疼我爱我,他说他一生都不会放手陪着我,他怎么能死!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夜,你醒醒,醒醒啊!”我拼命的晃动他的身子,不断亲吻他冰冷的唇,祈求能得到一点回应,可是,他始终静静的垂头躺在那里,动也不动。

摸着他开始变得僵硬的身体,我悲恸欲绝,一瞬间,耳中轰鸣,只觉天地一暗,我怔怔的凝视着他,竟忘了哭泣,听到心中喀然碎裂的声音。

我的夜,我就要嫁给他了,说好了一生一世在一起……说了他要永远宠我,陪着我,他怎么可以死了?怎么可以!可是,他怎么不动?他真的死了!我怎么办?他居然抛下我走了,我怎么办?

我茫茫然抱着他的身体,靠在石壁上,觉得身体被抽空,呼吸里是刀剐一样的疼。

“喂,”一个缥缈的声音传来,我痴痴的抬头,恍惚地看着眼前晃动着一张拔扈张扬的脸。

“他已经死了,你醒醒吧。”那个衣冠楚楚的人说着,漠然地看着夜染红的身体。

他说什么?思绪仿佛被一层软软的棉裹了,耳畔似乎有个声音,却轰隆隆地在耳中响着,眼前晃着陌生人不断张合的黑洞洞的嘴,我却怎么也听不真切。

“喂!他死了!你快放下他!”

一只手伸过来在我面前晃动。我猛地清醒,恶狠狠的瞪着他,牙齿喀喀作响,这个人,就是这个人,他杀了我的夜,为了什么谁也没有听过的狗屁不通的宝藏!

我突然伸手,站起身猛地向他扑去!他想是没有料到我竟会如此,一怔之下,已经闪避不及,我尖利的指尖在他脸上狠命一抓。

“啪!”脸上一阵火辣辣的麻痛,我被巨力一甩,带着怀中的夜砰地一声摔在地上,“找死!”他怒喝,杀意涌现的脸上横着几条深深的血痕。

我睚眦欲裂,恶狠狠地瞪着他,只想扑上去咬断他的脖子为夜报仇!可是我没有动,带着泪的脸贴上夜冰冷的面颊,我还不能死,也不能让夜落到他们手里!

我无视鲜血淋漓的手,突然抬手推动眼前的长剑,那剑一偏,砰地斩在石壁的突起之上,用力之大,竟将那拳头大小的石猴从壁上斩得飞起!

我全身向前一扑,将右手拼尽全力一推,将夜推进石壁!

“你做什么?”众人吃了一惊,不明所以。

“做什么!抓住她!”众人眼见夙少夜的尸体滚落入洞口,纷纷扑来,我纵身一扑的身子却不是入洞,而是将身子伏上挡住了洞口!

噗!嗤!叮!叮!身体一阵刺痛,耳边咂咂响起,洞口的石门已经落下。

身子突然如腾空般跌落,“你这个疯女人,我杀了你!”那男子一剑横在我项上,怒吼着。

我疯狂的笑,满意地看着假山已完全闭合,找不到一丝缝隙,“杀了我,你就再也找不到宝藏!”洞中是滑落而下的通道,直通山下,我毁了开洞的机关。

夜,应该很安全了。夜,既使是死,我也不会让你的身体落到他手里,受到一点侮辱。

“王爷,千万不可!”一个灰衣老者急切的上前劝着,“夙沙夜已死,这世上恐唯有夙沙星才知道那宝藏的下落,王爷千万不可冲动。”

那男人本来颇为端正的脸不由得抽搐扭曲,狰狞成青色,按剑的手却不得不顿住。

“呵——”我突然狂笑着推开他的剑,从地上慢慢站起,染满鲜血的白衣妖艳刺目。

“夙沙星,碧落宫已灭,夙沙夜也已经死了,你趁早看清楚眼前的状况,至少可以少受一点折磨。”那灰衣人目光凶狠,看我状似颠狂的笑着,眉头皱得更紧。

“夜死了,我本就没有想活下去,宝藏么,你们最好不要做梦了,我不会告诉你们。”我恨恨地说着,心口剧痛如割,我几乎站立不住,胸口仿佛已被掏空,一股热力从喉中喷涌出。

“你这女人,我剁了你的手脚,划破你的脸,不信你不说!”被称作王爷的男人恶狠狠的发作。

“你有什么手段尽可以使出来,看我是不是会哀求着你告诉你宝藏的下落!”腕上的银铃蓦地一动,几不可查的轻响一声,我不可置信,急急去看,却发现它沉寂如故,任我屏息仔细去看,却再也没了动静。

“如此也好,不妨试试,我就不信你的骨头会硬过你的嘴。”王爷悻悻说着,语声突地一顿,凝在我急拭血污、握紧手腕的动作里,突然瞪大双目,神情呆滞。

任我扯动再三,那银铃再无响应,我心的坠入渊底,哇的一声,忍不住再度呕出一口鲜血。

“你是谁?”我突然转身冷笑。

“本王是三皇子睿宁,封号禄王。”男人不由自主的答着,目光贪婪的在我面上游移,神色似乎有些迷离。

“皇子?禄王?”我一字一句的说着,暗自将这几个字带着恨意咀嚼,和着喉中暗涌的血吞入腹里: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让你尝试痛苦的滋味,只要我还活着,终有一天……

我施然转身,跚步而行,无视身前寒光闪动的剑刃,一径向前,向着那片刀光行去,耳畔,掌风喝止声齐声传来……世界陡地暗了下去,耳里、眼里什么也都听不见、看不见,只有血脉的涌动和一片血红的迷雾。

“你……做什么?”耳畔隐约传来禄王的惊呼。

夜死了,我的夜,我的爱人,死了。

我喃喃着,无意识的向前,茫然的穿过惊愕的人群,不顾口角狂涌而出的血。

我又是孤单的一个人了,夜,你怎么可以抛下我?这么残忍,这么不负责任?我露出一个凄冷的笑意,四周的人与景开始倾覆、模糊:我要死了么?可能是罢……可是,夜的仇还没有报呢,我怎么能死呢?唉——我来找你了,夜。

你等我,不要,不要走太远……

我疲倦地阖上眼,转瞬陷入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