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考資料:季羨林《小姐姐》《憶念荷姐》《我的妻子》《留德十年》以及相關日記、季承《我和父親季羨林》、百度百科、蔡德貴《季羨林口述史》。
“智者樂,仁者壽,長者隨心所欲。曾經的紅衣少年,如今的白髮先生,留得十年寒窗苦,牛棚雜憶密辛多。心有良知璞玉,筆下道德文章。一介布衣,言有物,行有格,貧賤不移,寵辱不驚。”
這是2006年感動中國寫給季羨林的頒獎詞,這時的季羨林已經96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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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羨林出生于山東,作為季家那一代唯一的男丁,叔叔和父親決定讓他讀書上學。
叔叔家只有一個女孩,為了季家傳承子嗣,叔叔與父親商量給季羨林娶兩房媳婦,農村媳婦生的孩子歸父親,城裡媳婦生的孩子歸叔叔。
於是,6歲的季羨林來到濟南投奔叔父,開始了他的求學之路。
季家租住在一座院子的前院,後院則由一戶彭姓人家居住。
彭家上一輩有四位兄弟,這一輩中的女孩共有四個,依次是二大爺家的大姐、二姐,四大爺家的女兒以及二大爺家的小女兒。
兩家交往頗多,然而彼時的季羨林相貌平平,成績也不出眾,同季羨林交談往來的只有二大爺家的二姐與小女兒。
二姐比季羨林大不許多,季羨林稱之為小姐姐。
在季羨林的回憶裡,小姐姐有不可方物的美,彷彿宋詞裡的絕妙句子都描述不來。
當時麻風還是一種兇惡可怕的病,而小姐姐家裡就有一位患麻風病的使女,在季羨林看來,小姐姐是真誠、熱情、有同情心的。
那時的季羨林,有著寄人籬下的自卑感,對於小姐姐自然不敢有非分之想。
二大爺家的小女兒只比季羨林大兩歲,季羨林稱她作荷姐。
荷姐沒有小姐姐的花容月貌,但也稱得上光豔動人。
左一為荷姐,中間為彭德華,右一為彭德華的朋友
作為家中的獨苗,等到季羨林十八歲時,叔父開始為他張羅婚事。
季羨林自然的想到了荷姐,在季羨林看來,荷姐漂亮、聰明、伶俐、溫柔。
只是最終的結婚對象卻是四大爺家的女兒--彭德華。
彭德華只讀過小學,大概認得千八百字。她曾將演義小說中常見的“飛簷走壁”念成“飛膽走壁”,一時傳作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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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羨林讀完高中後,進入清華專修德文,畢業後,回濟南任教。
次年,也就是1935年,清華與德國交換研究生,季羨林應試錄取,開始了自己的留德生活,主修印度學。
季羨林的畢業證
這時,季羨林已經有了一雙兒女,女兒三歲,兒子則剛三個月大。
嬸母於去年去世,此時叔父正準備續娶陳紹澤,季羨林對叔父這麼快就娶一個小他很多的女子不甚贊成,於是季羨林藉口準備留學未曾參加婚禮。
留學初時,季羨林與家中還有消息往來,但兩年後,二戰爆發,消息一下子中斷了。
只靠叔父的收入家中已經入不敷出,後來叔父在動亂與戰爭中精神開始頹廢,整日苦悶下開始抽起大煙,這時,新嬸母站出來扛起了家庭的重擔。
嬸母陳紹澤出生於中醫世家,她靠著所學中醫開始為人看病,日本統治下的濟南瘟疫橫行,常有人半夜敲門,她也一概不拒。
除此之外,嬸母還嘗試做過其他生計,只是似乎並沒有很大成效。
而另一方面,彭德華則負責扛起了生活起居,上有公婆,下有子女,全靠彭德華一人操持。
因為丈夫長久不歸,曾有不懷好意的人前來滋擾,但彭德華堅貞不渝,再加上嬸母的保護,壞人陰謀粉碎。
留德期間家中寄給他的全家福
通信中斷,各種說法卻慢慢滋生。
“季羨林已經在國外有人了,他回來時一定會帶個黃頭髮藍眼睛的外國女人”,這樣的言論對彭德華而言無疑有著巨大的壓力。
有一段時間,彭德華患上了嚴重的婦科病,看不起西醫,又是嬸母的中醫起了關鍵作用。
另一邊,到達德國的季羨林先到柏林,後到哥廷根,本來以為只需住上兩年,哪知一住就是十年整。
兩年後的1937年,交換期滿,可是七七事變爆發後濟南被日軍佔領,回家成了遙遙無期的念想。
又兩年,德國進攻波蘭,二戰全面爆發,歸鄉變得遙遙無期。
留德的日子裡,季羨林結識了邁耶一家。季羨林的博士論文需要用打字機打成清稿,但季羨林沒有打字機,又不會打字,邁耶家的大女兒伊姆加德便幫忙打字。
一直到考完試後,季羨林又寫過一些論文,所以還常去邁耶家。
邁耶一家有什麼喜慶日子,便會邀請季羨林參加,伊姆加德生日時邁耶夫人便安排他坐在伊姆加德旁邊。
伊姆加德
1945年,美國兵佔領哥根廷,是時候離開了。
伊姆加德依依不捨,勸他不要離開德國,最終,季羨林還是離開了哥廷根。
(待季羨林回國後,兩人便斷了聯繫。1983年,季羨林曾再次到過哥廷根,打聽起伊姆加德,最終毫無音信。)
歸鄉的路也不是一帆風順,季羨林先到瑞士,次年到法國後經水路到越南,再到香港,回到了祖國。
季羨林到了上海和南京,由於解放戰爭正激烈進行,部分鐵路中斷,季羨林依然有家難回。
這時,季家也終於知道了季羨林回國的消息。
1946年深秋,季羨林由上海乘船北上,到達秦皇島,又轉火車,來到北大任教。
1947年夏,季羨林終於回到了濟南,他再一次見到了闊別已久的家人,當然還有小姐姐和荷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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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季羨林,一直在北大任教,孤身一人,生活單調。
北大國文系主任馬裕藻(1945年已去世)的小女兒馬理為季羨林當助手。
季羨林大馬理約十歲,但馬理漸漸開始鐘意這個才華橫溢的教授。
最終馬理挑明瞭意圖,在當時的時代,這並不是一件不被允許的事。
但季羨林礙於濟南叔父的威嚴或其他原因,還是拒絕了。
最終馬理匆匆結婚,生活並不幸福,患肺病很早就離世了。
季羨林在北京工作期間,並沒有將家人接到北京的打算,1955年叔父去世後也一直如此。
同年,季羨林的子女都被分配到北京工作,之後,直到1962年,嬸母和妻子被接到北京,一家人才團聚。
季羨林在回憶裡說這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時候,嬸母和妻子做好滿桌飯菜,看著眾人狼吞虎嚥,兩人卻往往坐在一旁,笑容怡悅的看著。
後來,一家人經歷了動盪的歲月。
再後來,90歲的嬸母去世了,季羨林說她是季家的大功臣。
嬸母陳紹澤
再往後,1994年,88歲的彭德華也去世了。季羨林在文章中寫道:“德華永遠活在我的記憶裡”。
2009年7月11日,季羨林於北京逝世。
-題外話-
季羨林先生是我國著名文學家、國學家、語言學家、史學家、佛學家,通12國語言,尤精吐火羅文,翻譯過大量作品,出版過多部文集。
吐火羅文
季羨林被許多人尊重,並被一些人奉為“國學大師”、“學界泰斗”、“國寶”,他的諸多輝煌在此不再贅述。
季羨林6歲投靠叔父,叔父並沒有區別對待這個侄子,但第一個嬸母對他並不十分友好,這讓少年的季羨林一直有著寄人籬下的自卑。
少年的季羨林有些膽小怕事,這種性格的形成與遠離父母,跟隨叔嬸有著很大的關係,用他自己的話說,“一個慈母不在跟前的孩子,哪裡敢飛揚跋扈呢”。
家庭這個詞彙對於大學時的季羨林來說也是充滿陰鬱的,這在他的日記中也多有記載。
但季羨林對於叔父將自己帶到濟南才有了自己讀書的機會這件事,確是實實在在感激的。
季承在《我和父親季羨林》中寫父親季羨林留德歸鄉的晚上,吃過晚飯後季羨林一直站在叔父床前恭立伺候,以後也每天如此。
季羨林初時不喜歡唸書,成績也並不出色,但初中畢業時卻考了十幾個班的魁首,因此還驚動了教育廳長,特地給他送來了一副對聯和扇面。
也許是在虛榮心的驅動下,之後季羨林奮發圖強,三年高中,六次考試,考了六個甲等第一。
在關於荷姐這件事上,季羨林在日後的文章裡也有隱晦的談起。
“假話全不說,真話不全說”,季羨林與荷姐可能有過海誓山盟或者小小的抗爭,或者只是相互愛慕心照不宣。但最終,二大娘將荷姐嫁給了殷實富戶家的少爺。
對於彭德華,因為文化程度上的差異,在季羨林看來,她對自己這輩子在搞的這套玩意兒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關於這些,他們毫無共同語言。
季羨林知道她在自己離家的十多年裡受盡艱苦,但對此,彭德華只流露過一點。
季承在書中寫過他與姐姐開始與季羨林商議接家人來北京團聚時,季羨林曾說:“我和你媽沒有感情”,而多年的風雨後是否依然如是,確是不得而知了。
或許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又或者是從年少時就不善於與家人相處,季羨林與子女之間確是存在著諸多矛盾。
女兒季婉如早在1992年便病去了,兒子季承最後也因母親去世後的喪葬費用問題最終關係決裂。在此,是非曲直都是季家家事,自然不必評論。
季羨林早年離家,歸來時子女已經長大,之後季羨林又遠在北京,就算是子女都到北京工作,父子之間的溝通都是少之又少的,無處釋放的矛盾最終積聚爆發也就不奇怪了。
一直到2008年,父子之間13年未曾見面,這其中有無壞人阻攔本文不做討論,但最終父子終於見了面,之後兒子一直陪著父親,走完人生最後的歲月。
最後說一下遠在德國的伊姆加德,據說在2000年有香港電視臺女導演為拍紀錄片曾找到那棟舊房子,並見到了伊姆加德,伊姆加德一直守著那臺老式打印機終生未嫁。
在別人的筆下,他們一起走過哥廷根每個角落。
這樣的悲劇愛情故事總會有很多人喜歡,但故事也許終究是故事,筆者暫未就以上故事找到確實可靠的證據。
這也許只是後人的杜撰罷了,為別人的人生添上一筆悲劇色彩可能更具有戲劇性,變成一個吸引人的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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