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在在
01
阴阳两隔
老张头去世了,老太太哭得死去活来,比自个儿子哭得都伤心。
儿孙们都说是喜丧,老爷子已经90有余,不是喜丧吗?
可老太太依然止不住的哭泣,说,“他还能再活几年呢,他不该死。”
娘家老兄弟劝她“姐,你别哭坏了身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姐夫已经是高寿了啊,你别太难过。”
老张头是得了绝症离开的。自从老张头卧床这一年多来,有来看望的亲朋,老太太见个人哭一次,见个人哭一次。
小辈们尽力在维持着生命。老太太说,有口气在,还是个人。老张头身子是弱了,但是精神头不坏,偶尔还能和老伴聊聊天,胃口好的时候,也能喝点稀粥。
可没人能阻止生命的离去。
老张头在一个平常的午后,永远离开了人间,离开了他的亲人们。街上照样车水马龙,邻居们正常进进出出,只有老太太知道这一天和平时不同,她的半边天塌了。这一天,也将会永远被儿孙们铭记。
02
办理后事
城里的丧事办得简单,从去世到发丧,只有三天的时间。如今人人住楼房,没地方招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大多直接去就近的饭馆解决流水席问题。
不像村里,要请来喇叭班子,请来哭丧的人,在自家门前的空地上摆满流水席,从早上吃到中午。
孝子们要穿着孝衣,扛着花圈等物件绕着村子走过一遍又一遍,好像告诉旁人,他走了,这个人没了。有阵势庞大的人家,这边队伍前首已经走到村口,后边还没出门。
如果是在村里,老张头应该也会有这样的光景。发丧当天,小区里边边角角停满了各种车辆,人来人往,人们穿着孝衣,给老张头送行。
棺材被抬上车,老太太红着眼眶,非得跟着去看看老头埋在那个地方。众人劝说无效,只得依了她。
车子走了近一个小时,来到郊区的一片山林。人们把装着老张头的骨灰的棺椁台进了早已准备好的穴里。
按照风俗,只等棺椁埋上土后,女眷们才能上前。老太太在泪眼里,看着老头化成了一堆新土,念叨着,这个人,这辈子是走完了。有口气在,人就在,那口气没了,人也没了。
03
六十年前初相识
六十年前,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刚退伍回来,因为这个耽搁了娶亲,一直到三十一岁还没成家。老张弟兄几个已经成家,还有一个老娘陪伴。
羽织的姑姑介绍的这门亲事。当时,老张没敢跟羽织家人说实际年龄,瞒了几年岁数。
老太太小名叫羽织,那时刚刚十九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羽织大手大脚,在一众小姑娘堆里是最高挑的一个。老张一眼就看中了她。
羽织的父母看着老张皮相黝黑,不显年轻,最初没相中他的相貌。可羽织的爷爷说,“她姑姑给自己侄女介绍的,能介绍歪了,我看这门亲事成。”
在老爷子的主张下,老张和羽织的婚事成了。
04
相互扶持过一生
羽织也是婚后,才知道老张瞒了年龄。可年龄大了知道稀罕人啊,家里的重活脏活,他全包了。相对于羽织的急性子,他总是慢条斯理。
婚后没几年,赶上自然灾害,大家都缺衣少粮。老张虽然有工作,还是饿着肚子。
在厂里上班,有发的玉米卷子,一个半斤,一人一个。老张不舍得独吞,从厂里揣到家里,一个玉米卷子分成两半,羽织一半,自己的娘一半。他吃野菜喝水。
厂里的工友们笑话他,他说,自己的媳妇,自己娘,你不疼,谁疼。
这件事,被羽织当做经典事例讲给后辈们听,“你们要好好疼女人,疼老人。”
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老百姓的日子慢慢好起来。老张头脾气温和,从没见他和羽织拌过嘴。
后来,孩子们越来越多,家里也越来越热闹。羽织在孩子们大了些,在居委会当起了妇女主任,调停周边妇女们的家常琐事。
一次,她在单位加班到很晚,最调皮的二儿子还没回家。她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胡同里发现泥猴子一样的儿子,“你个小东西,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找抽是吧”脱下鞋子,追着儿子打。
儿子一溜烟跑回了家,羽织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回来后,发现老张也回来了。她跟老张抱怨,这个儿子太皮,要好好收拾收拾。老张笑着把一杯水端到她手里说,“你别急,喝口水歇会,男孩子皮点正常,只要他不走错道就行。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生气了,再气坏了身子。”
“你就是老好人,坏人都让我当了。”羽织白了他一眼,气哼哼的说。
05
一起慢慢变老
孩子们一年年长大,纷纷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老张和羽织先后从岗位退休,颐养天年。那几年,老张拉着羽织四处跑说“趁着还能走动,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所以,一到旅游季,两人经常飞往各地,全国名山名水,留下了他们的身影。国内跑遍了,再往国外跑,惹得邻居们羡慕不已,说“这老两口真会享受。”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张头越来越慈眉善目。他总是乐呵呵的看着孩子们跑来跑去,看着羽织在呵斥孩子别太调皮。
这么多年,没听谁说过,老张头跟哪个女人有暧昧,羽织从来没担心他会有这些问题。
两人就这样过了六十年的婚姻生活。从青丝到华发,从青春到耄耋。平凡着,琐碎着,也动心着。
老太太看着那一抔新坟,默默在心里说,老头子,你一个人孤单吧,在这黑灯瞎火的野外,你走慢点啊,再耐心等等,总有一天,我会去陪你的。
儿孙们怕她太伤心,扶着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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