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樓裡的青蔥歲月

■□江 嬋

筒子樓裡的青蔥歲月

寫下這個標題的時候,頓覺俗不可耐,不過,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表達方式,索性將就吧。接下來的故事,雖然與青春有關,卻與愛情無關。記得上大學時看完《致青春》,室友依依說:長得不好看的人是沒有青春的。我就屬於這類人,經歷過人生十七八,卻不曾經歷明媚而憂傷的青春。

十七歲那年夏天,母親把我送到縣城,給我租了筒子樓裡的一間小屋,然後帶我到新學校報到,就這樣,我開始了高中生活。學校高大的樓房,平整的操場,廁所可容納幾十人同時如廁,總之,比我農村母校高大上百倍。

我住的地方叫打米廠,納雍人都知道,它是計劃經濟時代管糧食的地方,有一個繁榮的過去。後來,國家實行市場經濟,打米廠的職工悉數下崗,曾經熱鬧的打米廠日漸冷清。

第一次到打米廠的時候,是一個烈日高照的午後。發黃的土磚和青黑的瓦礫、開了裂縫的水泥板,全被陽光炙烤得發熱發燙,就連路邊砂鍋裡栽種的農作物和花草也是蔫巴死垮的。

從太陽底下走進筒子樓,眼睛一時適應不過來,一片漆黑,像是進了山洞。我的房間在最裡面,面積不足10平米,房東準備的傢俱僅有一張木床,一張書桌,一張四方桌,一張椅子,這幾件傢俱擺放下來,屋裡已沒多少空地了。

到我房間,要經過十多米的走廊。走廊的兩邊住著兩家人,一家是一對中年夫妻帶著一對兒女,一家是一位獨居的老奶奶。

這樣一個地方,剛開始說不上喜不喜歡,都是母親提前打聽好的。房東是母親孃家那邊的人,按輩分,我叫他們舅舅舅媽。雖然屋子簡陋了些,但房租便宜,450元一年。房間安全係數不高,財產方面,就算小偷進屋也沒什麼可偷的;人身方面,只要人不亂,在哪裡都安全。

慢慢地,我對這個地方漸漸熟悉了。進入打米廠的路口處有一家小商店,賣些油鹽醬醋和蔬菜,再往裡走幾步,寬敞的院子被改造成廢品回收站,收廢品的老闆是個中年男子,打下手的是個年輕女人,每天都有人拿廢品來賣,有的用揹簍背,有的用板車拉。

老闆經常把收到的舊書處理,我去挑過幾次,一元一本。每次都以為能找到小說之類的,一看都是學習資料,很多還是嶄新的,連名字也沒寫。

學生時代就是這樣,大家總愛買許多輔導資料,結果一學期下來,有的資料連摸都沒摸過,很是可悲。更可悲的是,所有的書籍,無論看沒看過,最後都難逃被賣掉的下場。

有這麼一句話:學生時代,用一麻袋的錢,買了幾麻袋的書,畢業後,把所有的書賣了,所得的錢還不夠買一個麻袋。這大概就是終極的悲哀吧。

打米廠內有一座大房子,被改造成了蜂窩煤廠。在筒子樓的兩年間,我燒的蜂窩煤幾乎出自這個煤廠。

那時候,蜂窩煤才賣一角七分錢一個,不過這是出廠價,需要自己搬運。若是賣煤師傅送上門,就是兩角錢一個。為了省那三分錢的運費,我一向自己去搬煤。

煤廠老闆是個年輕大姐,為人熱情,也住在打米廠內,算半個鄰居。每次去買煤,她都會借給我挑煤球的擔子。我也不敢挑多,一次就50個,一邊擔子上堆25個。接著挑兩趟,滿100個才付錢。

由於小時候挑東西沒學會換肩膀,一直都是左肩挑,感覺右肩沒力氣。所以左肩挑累了就得停下來歇氣。從蜂窩煤廠到我住的房間有200米左右,我中途要歇一歇才能到。還好沒有樓梯,要不然我挑著擔子是上不去的。

門口那家男主人是山東的,他第一次看到我挑煤球的時候,用一口山東話說:“你這姑娘個子小小的,力氣還挺大哈。”我挑著煤,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只能對他微笑。

那時候,覺得什麼都好貴,一角七分錢一個煤球也是一樣的貴。所以,都捨得不浪費,做完飯就立即把火爐的蓋子蓋上。

周圍的住戶大都燒塊煤,租房住的學生都燒蜂窩煤,所以,結識一兩個學生很有必要,萬一爐子熄了好有個可以換煤球的地方。另外一棟房子裡住的女孩就經常來我這裡換煤球,她是另一箇中學的,我們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只在換煤球那短短的時間裡有交流。

我房間的窗戶外是通往公廁的路。全打米廠幾十戶人上廁所都在這個公廁,窗外經常人來人往,所以,我的窗戶直接釘死,一年四季都不打開。

課餘時間,總有做不完的習題。每天回到出租屋,吃了飯就是做作業,儘管如此,那個年代少女喜歡的郭敬明、周杰倫等我也喜歡。所以,抽閒等空,我還是看完了《夢裡花落知多少》《幻城》,夜深人靜的時候,復讀機裡也播放《七里香》《千里之外》。所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青春,一代人有一代人喜歡的文藝。

我房間的後面是一個汽車修理廠,裡面每天會發出砰砰蹦蹦的聲音,午休總是不踏實。每到週末,附近租房的學生總愛邀約一起打羽毛球,一打就是一下午,直到大家都覺得累了,才各自回屋。

儘管筒子樓裡昏暗,逼仄,破舊,租住在這裡的學生依然陽光、自信,充滿活力。如今,他們有的成為教師、有的成為醫生、有的成了公務員,在各自的崗位運轉,我不知道他們是否會想起住在筒子樓的歲月。於我而言,筒子樓已深深刻在腦海中,那裡的人、那裡的事,那裡的青蔥歲月。

筒子樓裡的青蔥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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