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兒時記憶中的夏忙……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少小離家老大歸,出門乃少年,歸來不年少。

回家正趕上一年麥熟季節,望著田野裡浩瀚的麥浪,兒時關於“夏忙”的片段在腦海猶如電影般上映……

興平,兒時記憶中的夏忙……

在關中的興平市農村,“夏忙”也叫忙天,特指六月上半月炎炎烈日下搶收小麥那段繁忙時間,但“夏忙”卻得從五月下旬就開始做各項準備工作。

首先必須得購置忙天所需的各種農具和輔助用品,這些物件一般在鄰村或鄉鎮的廟會(趕集)上可以置辦齊全,所以臨近忙天的廟會基本以賣各式各樣農具為主,有“揚場”用的木掀,清掃麥殼用的大竹掃把,清理麥杆用的鐵叉,割麥用的鐮刀和磨石,“攪麥”(翻曬麥子)用的竹耙耙,遮陽用的草帽,防雨兼晾曬麥粒用的“花塑料紙”,其次是各種特色關中小吃,這時候大人們穿梭在各種農具攤裡,仔細挑選所需品。下午回家的鄉村公路上就充滿了扛著竹掃把,木掀,鐵叉,頭頂草帽的男男女女……

興平,兒時記憶中的夏忙……

接下來得“光場”,先把地理的蒜頭挖出運回家 ,騰出一片空地,接著把地裡的土翻鬆,大點土塊敲碎,三四個大人拉著“碌石”來來回回碾,直到把地碾平整為止,等家家戶戶都把地大概碾平整後,隊長(村小組長)會招呼各家各戶無論大人小孩全部帶上臉盆水桶到各自地頭水渠前等候水的來臨,等水流經自家地頭後就可以用臉盆水桶舀水往乾燥的“場裡”潑水,這時候“場裡”異常熱鬧,幾百人的男女老少聚在“場裡”猶如舉行一場盛大的潑水節,晚霞下大人們的說笑聲,小孩們的嬉鬧聲,臉盆碰撞的叮叮噹噹聲,嘩嘩的潑水聲,交織出一曲悅耳動聽的田園交響曲……

興平,兒時記憶中的夏忙……

第二天天剛亮就必須趕到“場裡”,趁著泥土還溼潤,抓緊時間“光場”,四五個健壯的男人彷彿縴夫似的拉著碌石在前面走著,碌石後跟著個雙手舉著一個篩子裡盛滿灶灰的女人不停往碌石上篩灰,以免碌石上粘上泥土。

興平,兒時記憶中的夏忙……

下午,經過太陽的照曬後,遼闊平整的打麥場就已形成,同時也成了小孩們遊戲嬉鬧的遊樂場。記得小時候,最喜歡傍晚坐在“場裡”的地上仰頭看天上的火燒雲,和小夥伴們尋找各種動物形狀的雲朵,然後驚叫著告訴大家自己找到了某某動物形狀的雲。還有就是大夥兒面向南坐成一排,遠眺著青色的秦嶺山爭論著那座山峰雄偉壯觀……

六月一日開始,大人們陸陸續續就開始搶收小麥了,六月四日左右,關中的小麥基本都熟透了,放眼望去,田野裡一片金黃。各中小學也開始放十天左右的“忙假”,學校規定假期每人需拾麥穗,收假時交十斤糧食,夏忙就這樣伴隨著學校的放假也開始了……

興平,兒時記憶中的夏忙……

“忙假”的那幾天早晨,每天都是在大人們的嚯嚯磨鐮刀聲中醒來,穿好衣服,戴上新草帽,提著大人磨好的鐮刀,跟在大人們的架子車後睡眼惺忪的朝麥地走去,想想炎炎烈日下汗流浹背,加上麥芒刷刺的痛苦,走的跟將要赴刑場似的。趁著早晨天涼精神充沛,大人們揮舞著鐮刀爭分奪秒地割著小麥,小孩們在地裡幹著力所能及的活計。

興平,兒時記憶中的夏忙……

上午太陽毒辣辣的照著大地,心疼自己小孩的大人會叫小孩先回家吃早飯,自己頂著烈日再收割一陣,有對自己心硬的大人乾脆飯都是叫人送到地頭匆匆一吃,抽根菸稍歇一陣兒繼續加班加點繼續幹,誰知道六月這老天爺的臉什麼時候突然會變,那時候,糧食幾乎就是農民的命根子。還有對自己更狠的大人,早上天涼割一陣子,中午天熱了就休息,傍晚太陽下山了再出工,晚上披著露水頂著星星割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太陽出來。

割好的麥子捆成一捆一捆的立在地裡,等聚集一定的數量後再用架子車運到“場裡”堆好等待脫粒,小孩做的最多工作也就是從地裡往“場裡”運輸的時候幫大人在後面推車。

天氣預報那幾天成為大人們頭等關心的事情,熟人之間碰面問候的話往往是:看天氣預報沒?最近兩天啥天氣哦?

那幾日,稍為有個風吹草動大人們就緊張地不得了,晚上只要一聽見風吹窗戶聲,即使再累也得跟觸電似的蹦起來,抱上早就預備好防雨布奔赴“場裡”,手忙腳亂地為堆在“場裡”等待脫粒的麥捆堆遮風擋雨,生怕麥子淋雨發黴,記得有一年,我家堆在“場裡”的麥子被一場雷陣雨突襲,根本來不及遮雨,那年我家吃了一整年的黴面饅頭和麵條,那味道別提有多難吃了。

小麥剛開割後就開始安排家家戶戶的“打麥”(小麥脫粒)順序了,那年代獨自一家賣臺脫粒機根本就不現實,所以幾戶或十幾戶合資購置一臺脫粒機就很符合當時的現狀。

興平,兒時記憶中的夏忙……

我們家和其它十六戶合資購置脫粒機,父親被推選為這個團體的管理員,負責脫粒機維修和各家各戶的“打麥”順序及秩序,所以每年的“夏忙”就總有一晚上家裡特別熱鬧,各戶的“打麥”順序是抓鬮產生的,晚飯過後父親召集各戶到家裡來,然後當著大家面在小紙片上寫好1~17的數字,揉成一小團後放在碗裡搖一搖,各家各戶就可以開始抓鬮,經過一番鬧哄哄的抓鬮後,“打麥”順序就產生了,當然誰都想盡早完成小麥脫粒工作,麥粒早入倉早放心,麥捆在“場裡”多擱一天就多操一天心。

抓到靠後的唉聲嘆氣,抓到太靠前的心裡也不大樂意,因為抓鬮過後就的得按號碼往後排著“打麥”了,往往這時候各戶麥子都剛開始割,遠遠還沒收割完,沒收割完就得放棄第一輪的機會,讓下一家“打麥”。記憶中我家好像從來都是靠後“打麥”,父親從來都不掙不搶,隨波逐流,等別家都打完了,父親才組織叔伯兄弟開始“打麥”工作。

興平,兒時記憶中的夏忙……

使用脫粒機一般需要6~9人,各戶都是在親戚朋友相互幫助下完成,單門獨戶基本無法完成,因為人員太少。知道某家某天某時要“打麥”,關係近的另幾戶再忙都會放下手中的活計自覺扛上鐵叉去幫忙。

“打麥”時,需要兩三個人往前機口搬運麥捆,一般這種活計都是女人和小孩在做,一個人站在脫粒機機口,把麥捆解開,然後一簇一簇往機口裡入,這個崗位不大好做,有一定地危險,一不小心手臂會捲入機器,而且“打麥”的快慢也由此崗位掌握,一般都是家族中眼疾手快,手腳靈活的人擔當,記憶中每次“打麥”父親都是站在機口的。後機口一般需要5~6人手握鐵叉把脫粒後的麥杆挑走再堆起來,一般這種活計需要一定的力氣,都是身強力壯者。麥杆堆到一定程度就需要人在上面來回走踩瓷實,小時候最喜歡乾的就是幾個小夥伴爬到麥草垛上來回蹦噠踩麥草,既有趣又好玩。

忙天那幾晚隨處都能看到挑燈夜戰在“打麥”的人群,那幾天,無論白天黑夜身處何地都能聽到脫粒機嗡嗡的轟鳴聲,那段時間,“場裡”隨處都能看到戴著草帽忙忙碌碌的男女老少……

興平,兒時記憶中的夏忙……

脫粒過後就是麥粒晾曬,屋前的平地和水泥路上金燦燦的鋪滿了麥粒,白天大人們去地裡播玉米種子,翻曬麥粒和驅趕麻雀的事情就交給小孩們,這也是小孩們“夏忙”裡最喜歡乾的活計,找處陰涼地兒,拉張蛇皮袋子一鋪,半躺在哪兒悠哉悠哉用彈弓打麻雀……

麥粒曬乾入倉後,就剩下磊麥草垛,找個晴朗的日子把麥杆在“場裡”攤開晾曬半天,然後用四輪拖拉機拉著大碌石轉圈著碾壓,把麥穗裡殘存的麥粒壓下來。

磊麥草垛也是一項群體活計,需要左鄰右舍相互幫忙完成,同時也是小孩們最喜歡的活計,因為結束時主家會去村裡商店賣幾斤糖果和白酒或香檳酒搞勞前來幫忙的男女老少,這時也就是小孩們解饞的機會……

興平,兒時記憶中的夏忙……

麥草垛堆好後,再把用碌石碾壓下來帶殼的麥粒聚到一堆,藉著傍晚的晚風開始用木掀“揚場”,把麥粒殼和麥粒區分開來,這是一門有技術量的活計,力度要掌握好,揚灑向空中的麥粒要均勻散開,以便風兒吹走麥殼兒,“揚場”時一個人用木掀揚灑,一個人頭頂草帽彎腰用大竹掃把在麥堆兒左右來回輕撫,掃去麥堆表面的麥殼……

興平,兒時記憶中的夏忙……

時過境遷,昔日“夏忙”忙忙碌碌的景象已不復存在,如今的“夏忙”好像再也忙不起來了,聯合收割機在地裡來回走一趟,幾畝麥田連割帶脫粒也就是幾十分鐘的事,省去了好多程序和事情 ,兒時所謂的“光場”,“場裡”“,打麥”“,揚場”等詞已很少聽到,木掀,鐵叉,竹耙耙,等夏忙工具也已漸漸稀少……

這一切的一切只能在記憶深處挖掘處來慢慢回憶……

興平市湯坊鎮丁家堡村人,湯坊二中走出來的八零後。曾用筆名何伊、塵封記憶,熱愛文學,熱愛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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