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老人卖掉房子钱给儿女,孙子却赶他出家门

蒋老汉想了很久还是准备把他养了四年的两只画眉鸟从笼笼里放了。

蒋老汉年近八十,除了胃上有点小毛病,身子骨还算硬朗。他从县乡企局退休后,批发了一些扫把、拖把、塑料盆等日常杂品,在家附近的广场上摆了个摊,便宜卖,生意倒还可以。其实他每月有退休金,可就是想找个事儿做,闲着实在难受。

安康老人卖掉房子钱给儿女,孙子却赶他出家门

蒋老汉和他的两只画眉鸟形影不离,他走到哪,他把两个鸟笼子提到哪,上街买菜也提着个鸟笼子。他每天骑三轮车出去摆摊的时候,两笼鸟也跟一块出去,放在杂货旁悠扬地高声歌唱。他给鸟儿舍得吃,除了小米蒸鸡蛋,还添加牛肉、鸡肉、奶粉和四十元一斤的皮虫等。

两只鸟儿今年四岁了,四岁的画眉已经算得上是一只老鸟了,双脚从过去的黄亮色变成了棕褐色,光光的脚杆上变得皱巴巴的,叫口也没有原先婉转动听了。如今蒋老汉尽量给鸟吃绵软的东西,鸟食蒸得烂熟,因为鸟的肠胃都有些不行了。

蒋老汉的老伴死得早,房子卖掉了,钱留给了一儿一女。儿子在县城上班,女儿嫁到了市上,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倒也都孝顺。之前的蒋老汉和儿子一起住,儿子儿媳妇上班后,他就跟八岁的孙子在家。蒋老汉非常疼爱孙子,但总觉得孙子有些娇气,还特别能花钱。蒋老汉有天早上教育他要勤俭节约,但没有想到小孙子敢拿小竹棒敲他!这可把蒋老汉气坏了,他把小孙子拽过来,拍了他屁股两下,连裤子上的灰都没打掉。

安康老人卖掉房子钱给儿女,孙子却赶他出家门

晚上他爸爸回来,小孙子哭着去告状,说不要爷爷住在这里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蒋老汉的儿子一听大怒,狠狠揍了孙子一顿。蒋老汉心疼坏了,心里五味杂陈,默默把儿子拉开,隔天就带着两笼鸟搬了出去,租了一间房子一人居住。

春节女儿回来的时候,说在市上刚买了宽房子,要爸去市里一起住。蒋老汉本是不乐意的,但女儿说,这么大岁数,一个人租房子住着,到底也不是回事,传出去大家还以为儿女不孝顺呢。蒋老汉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把那些用来打发时间的日用杂货卖的卖,送的送,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初春搬过去。

但两只画眉鸟突然精神委顿,食欲不振,眼睛和鼻孔有少量分泌物,不太肯叫了,有病了。蒋老汉有点慌了,鸟是不是要死了?

蒋老汉把鸟儿从两个笼子中拿出来抱在胸前坐了一夜。他想起死去十多年的老伴和他去世的朋友们。他见过的死亡还不够多吗,临死还要再经历一次吗?他四年前养鸟的时候,还担心自己死了这一对鸟儿没人照顾,但没有想到现如今鸟儿也要走在他前头。

安康老人卖掉房子钱给儿女,孙子却赶他出家门

蒋老汉上街请教兽医,找鸟友过细咨询,说是感冒了,给鸟儿喂了药,但鸟的状况起色不大。与鸟永别的场景一次次出现在蒋老汉的眼前。不,他不能接受,他再也不想面对死亡了。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把这两只朝夕相伴的鸟儿放掉,他想,要是鸟死在外面,反正他也不知道,这样就能一直告诉自己鸟在外面活得很好。

蒋老汉把两只鸟从笼子里拿了出来,用布袋子装着。他知道老街头不远处有个森林公园,每天人来人往,吃剩的东西多,加上树木虫子多,他想把鸟儿放在那里,但半路上忽然想到这里人多,有人打鸟逮鸟玩咋办……这个公园不能去。他提着布袋子兜兜转转,走到快黑了,看见江边茂盛的树木,还有过去掏金、抽水用的三四间破旧的空房子,他在四周探查了一番,自己安慰自己说,有树有水源,能避雨,远处还有人家,鸟儿应该淋不到,饿不着!这样的话不知道蒋老汉自言自语地说了多少回,才把两只鸟儿放了,两只鸟还是慢慢滕腾的,走了几步后,一动不动地用菜花黄的眼睛盯着他,蒋老汉一边说快飞走,一边狠心地扭身走了。

回到家躺到床上的蒋老汉脑子乱成锅粥,想的都是鸟,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了。半夜起来解手,他习惯性的去看看鸟笼子里的鸟,只有两个空空的笼子。蒋老汉再也睡不着了,他想起鸟儿的模样,眼圈白色并向后延伸呈娥眉状,眉细曲而长如画,钉子似的嘴喙,浅而呈棕色的羽毛,短短的小尾巴,眯着眼睛把身子伸过去让他挠痒,他想起鸟儿出笼子站在他手中,亲呢地啄他的脸……

安康老人卖掉房子钱给儿女,孙子却赶他出家门

第二天一大早,蒋老汉带着鸟食和皮虫又来到了昨天放鸟儿的地方,鸟不见了,他小声学母鸟叫逗引,也没一点动静。蒋老汉把食和虫放在门洞里。他又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没见到鸟儿的身影。蒋老汉在那儿坐了很久,直到要回家了还是没见到鸟。

蒋老汉连续三天给鸟儿送来了食和虫,尽管之前送的食和虫子没有动过。女儿又打电话来催老蒋动身,他知道不能再等了,他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生活了一辈子难忘的地方。

其实他对这个小县城没什么归属感,他所眷恋的东西,是在老家属院狭小的房子里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老伴做的饭,是他骑着自行车,前梁坐着儿子,后坐坐着女儿,打着车铃穿梭在街道上,是他跑南方市场为乡村小企业解决产品销售不畅的问题,是他和鸟友在山上遛鸟亭子里听着鸟鸣下棋。

可是妻子走了,房子卖了,孩子们也各自成了家,他退休了,当年下棋玩的人,凑不齐了。

蒋老汉用一辈子编织的那张生活网己经快要瓦解了,一个个结点的消失,密致的网渐渐只剩下一条线,一头是他,一头是鸟,现在也断了。

行李都收拾好了,蒋老汉拿着鸟食又去了江边的旧屋。所有的食物都没有动,有些发霉了,他把新的替换上去就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忽然转身回来,用尽力气朝四周学母鸟逗叫,苍老的声音因为颤抖被拉得很长。

"嘘一一噢一一嘘一一噢。"他完全顾不上旁人的眼神,他只管逗他的鸟:"嘘一一噢一一"。

突然,在旧屋的角落里,那两只鸟儿窜了出来,嘎一一嘎地亲热得高声鸣叫,小翅膀像小风扇一样不停地扇抖,跳到门口望着他。蒋老汉双手颤抖地抓住两只小鸟,仔细一看,鸟儿瘦了,毛皮烂了,小尾巴断了,但是精神好了些,它熟稔地伸过头去,等待蒋老汉抚摸它。

蒋老汉分别摸了摸鸟儿的头,扶着膝盖站起来,叹了口气,再次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看,发现两只鸟儿一前一后地就跟在他后面。

蒋老汉停下来,向鸟儿摆摆手:"飞走吧,我把你扔啦,不要你啦。”他接着向前走,声音低沉了下来"走吧,飞走吧……我也要走了。"

两只鸟儿飞跑了几步,都用力地用小嘴壳紧紧地叼啄蒋老汉的裤脚,他鼻子一酸,弯腰把两只鸟儿逮在手中,搂到怀里,鸟儿发出清脆惬意的鸣唱。

许多人的目光投过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抱着两只小鸟,一边往回走一边流泪,确实是很引人注目的事情。老人扶着土墙站了一会儿,他的腰有些疼了。

蒋老汉打开房门,把鸟儿放下,鸟儿飞快地跑去喝脸盆中的清水,看来是渴了很久。蒋老汉一边收拾鸟笼子一边絮叨地说:"看你多笨哦,连找水喝都不会”。这时两只鸟儿高兴得扯起嗓子放声高唱,细听之叫声有些嘶哑,他叹了口气:"不扔了,不扔了……”他愣愣地坐在打好的包袱旁边,看着鸟儿一边鸣叫,一边大口大口地喝水吃食。

安康老人卖掉房子钱给儿女,孙子却赶他出家门

早春的阳光从小窗户射进来,照到空荡荡的茶几上,多了许多温暖,这感觉多像多年前周未的中午,他像现在这样坐在桌子旁边,妻子端上一小盆热腾腾的土豆烧排骨,儿子挑肥的,女子挑瘦的,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包谷酒,一边拣盆子里的土豆吃。厨房里还炖着莲藕猪提子,咕噜咕噜地冒着香气,妻子从厨房出来,收起他的酒瓶,"好了,喝几杯就行了,多吃几口菜。”

蒋老汉笑了,笑得一脸的褶皱都挤在了一起,仿佛无数细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结,连接,编织重现了多年前的那张网。

蒋老汉思前想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拔通了女儿的电话:"喂,翠翠啊……爸想过些日子再来……要不,爸就不来了吧。"

文图/北虢斯基 戴新成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