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我看到了姜文和李宗盛共同的脆弱

同一天,我看到了姜文和李宗盛共同的脆弱

来源 | 肖浑 作者 | 肖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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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盛终于出新歌了,歌名有意思,叫《新写的旧歌》。

他这些年作品太少,上一次《山丘》是五年前,上上次《给自己的歌》则是八年前。

他给我们的感觉是,现在不写歌则已,一旦写了,就一定是剖心之作,句句要么搔人痒处,要么摧人魂魄。

别的音乐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开始走下坡路,李宗盛颠覆了这个规律,中年以后的创作比起早年愈显老辣,上次《山丘》已然说尽了人生进入后半程的心境,这次难道还能将内心挖得更深吗?

结果,他给出的新歌主题,是父子关系,献给他逝去的父亲。

歌词是越写越长了,《给自己的歌》是311个字,《山丘》是542个字,到这首《新写的旧歌》,683个字,足足唱了6分半钟。

而且和一般的流行歌不同,这首歌没有重复的副歌部分,每段词都不一样,看起来就是一篇散文诗,或是一封写给父亲的信。

值得你一字一句细看:

(向上滑动启阅)

新写的旧歌

by 李宗盛

比起母亲的总是忧心忡忡

是啊

他更像是个若无其事的旁观者

刻意拘谨的旁观者

遗憾

我从未将他写进我的歌

然而天晓得这意味些什么

然后我一下子也活到容易落泪的岁了

当徒劳人世纠葛

兑现成风霜皱褶

爸 我想你了

到临老才想到要反省父子关系

说真的 其实在回答自己

敷衍了半生的命题

沉甸甸的命题

它在这里将我拽回过去

像个终于灵验的咒语

那些年只顾自己

虽然我的追求

他无能也无力参与

只记得我很着急

也许因为这样

没能听见他微弱的嘉许

我知道他肯定得意

只是等不到机会当面跟我提

思念其实不是这个歌的主题

我相信不只有我在回忆时觉得吃力

两个男人

极有可能终其一生只是长得像而已

有幸运的成为知己

有不幸的只能是甲乙

若是你同意

天下父亲多数都平凡得可以

也许你就会舍不得再追根究底

我记得自己

当庸碌无为的日子悄然如约而至

我只顾卑微地喘息

甚至没有陪他失去呼吸

一首新写的旧歌

它早该写了

写一个人子和逝去的父亲讲和

我早已想不起吹嘘过的风景

而总是记着他混浊的眼睛

用我不敢直视的认真表情

那么艰难地挣扎着前行

一首新写的旧歌

不怕你晓得

那个以前的小李曾经有多傻呢

先是担心自己没出息

然后费尽心机想有惊喜

等到好像终于活明白了

已来不及

他不等你 已来不及

他等过你 已来不及

一首新写的旧歌

怎么把人心搅得

让沧桑的男人拿酒当水喝

往事像一场自己演的电影

说的是平凡父子的感情

两个看来容易却难以入戏的角色

能有多少共鸣

一首新写的旧歌

怎么就这么巧了

知道谁藏好的心

还有个缺角呢

我当这首歌是给他的献礼

但愿他正在某处微笑看自己

有一天当我乘风去见你

再聊聊这歌里

来不及说的千言万语

下一次我们都不缺席

比起母亲的总是忧心忡忡

是啊

他更像是个若无其事的旁观者

刻意拘谨的旁观者

爸 请你从此安心待在我的歌

同一天,我看到了姜文和李宗盛共同的脆弱

这首歌还有个特别之处,李宗盛会在歌词里直接跳出来,像语文老师那样给大家概括主题思想,纠正你的误解。他说:“思念其实不是这个歌的主题。”

那真正的主题是什么呢?“写一个人子和逝去的父亲讲和。”

更进一步讲,我觉得是普遍存在的爱与隔膜,以及人生的无可奈何。虽然现在可以讲和了,但父亲已经不在了。所以说“他不等你,已来不及”。

关于父亲,李宗盛之前很少公开提到,大家只是从《阿宗三件事》这首自传性歌曲里知道,他父亲是开瓦斯行的,也就是我们大陆所说的做煤气罐生意。

我隐约记得还看过一篇关于李宗盛的文章,说朋友到了李宗盛家里,都是李宗盛母亲在忙前忙后招呼客人,而父亲就很沉默,不发一言,在楼上房间里踱步。这与《新写的旧歌》中父亲“旁观者”的形象是一致的。

父亲沉默散漫的性格,也不知道是生来如此,还是因为远离故土,身世飘零,有块垒淤积于胸。

李宗盛从小学习就不好,父母对他的未来并没抱多大指望,李宗盛后来只考上了一所中专,一边读书一边给家里帮忙,时不时就要骑辆摩托车穿过污水横流的夜市,去帮人家换煤气罐,直到进入音乐行业,在大红大紫之前,都没少干这种苦力活。

父子之间,一直是有隔膜的,哪怕李宗盛后来成为歌坛大神级人物,也并没有换来父亲的称许认同。所以歌词里说,“我的追求他无能也无力参与,只记得我很着急,也许因为这样,没能听见他微弱的嘉许。我知道他肯定得意,只是等不到机会,当面跟我提。”

虽然没有明说,但能感觉到,他们不但有隔膜,而且一定还爆发过激烈的冲突,不然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句子:

两个男人

极有可能终其一生只是长得像而已

有幸运的成为知己

有不幸的只能是甲乙

这些所谓的金句,都是苦涩人生的淬炼啊。

非常巧,昨天晚上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刚好在看新一期的《十三邀》,许知远采访姜文。

姜文忽然说,他在生活中其实是一个很不自信的人。

这句话实在太不姜文了,谁都知道,他面对媒体时气场多强大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气吞山河,他怎么可能会不自信!

许知远难得地没有放过这句话,追问他怎么就不自信了。姜文说,比如在一个聚会里,人家都在谈论某一场球赛,某某球队某某球星,可他总弄不清楚。再比如关于电影发行营销方面的细节,他也常常是糊涂的。

难道这就不自信了吗?作为文化精英不就应该不把那些俗事放在眼里吗?许知远不满意这个答案,于是继续深挖。

然后姜文终于袒露了内心:他之所以不自信,是因为和母亲的关系有问题,虽然他一直想处好。

而前不久,母亲刚刚故去了。与母亲的关系,是他人生中的一大失败。

比如,被中央戏剧学院录取的时候,他递上通知书,母亲却毫无反应。

后来他成名了,想对母亲好,给老人家买了房子,她却不愿意搬进去。

非常无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高兴。

说完这句,姜文沉默下来,似乎是在努力压抑内心的波动。

北京大老爷们嘛,不愿意煽情,不喜欢腻歪,不好意思当众表露内心那些脆弱的部分。

但非常难得的,在这期《十三邀》中,我们看见原来姜文也有他的软肋。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斯琴高娃饰演马小军的妈妈,据说就是以姜文自己的妈为原型。姜文父亲在部队工作,很忙,平时都是母亲管教三个子女,在家里有绝对权威,而且采取的是棍棒教育,姜文小时候没少挨母亲打,有时候半夜睡着了还会被母亲揪起来捶一顿,他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对母亲的敬畏一直保持到姜文长大,拍《阳光灿烂的日子》选演员,还是母亲拍板,说夏雨最像姜文小时候,才定了他来演。

或许母亲的强势也影响了姜文对女性的整体看法,他的所有电影里,女主角都是比较强势、主动的熟女。

有段姜文接受采访的自述,也很能表现这对母子的关系:

当年我报考中戏的时候,妈妈好像并没有太大的热情,后来看我演的电影,她也没觉得有多好,因为在她眼里那不是演员,而是他的儿子。现在我也给她看我拍的录像带,比如《鬼子来了》、《寻枪》等,结果她骗我说她看了,其实她没看,她爱看的是《大宅门》、《黑冰》,迷得不得了……我说你看它干嘛,她说好看好看。还跟我说,你看这王志文演得有多好,你把他弄来我请他吃顿饭好吗?没办法,她就是喜欢,除了看我的片子她不信,看谁的都信。

这对于姜文,也许就是最大的挫败,他最希望得到的是母亲的肯定,但越希望越得不到。

彪悍如姜文,沧桑如李宗盛,即便已经拥有了神级的江湖地位,奖项、财富、名气、粉丝都不缺,但原来,他们始终还是有遗憾。而且,年龄越大,这遗憾得到弥补的机会就越渺茫。

尤其是当父亲母亲故去了,就彻底无能为力了。

想起来,人生还真是一个上山又下山的过程。中年以前,都忙着追名逐利,让自己被那些光鲜又虚无的壳层层包裹,中年之后,再将那些壳一层层卸下,回到原初的状态。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是财富名气社会地位吗?其实最终想要的,不过就是最亲近之人的认可,让他们满意、高兴啊。

这样的心理状态,和每一个小孩子根本没有分别。我们终其一生,需求其实没有变过。

可是为什么小时候偶尔还能得到的满意与肯定,越长大就越难得到呢?

我没有答案,姜文和李宗盛估计也没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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