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傾訴】圖片來自網絡/圖文無關
我當年嫁給老公的時候，婆婆的眼睛就是瞎的。老公說婆婆兩歲的時候，無緣無故失明的，婆婆嫁給了老實的農民公公，過了一輩子，生了一兒一女。
我根本無法想象婆婆是如何在黑暗的世界中過了這麼多年。老公說，婆婆啥都能做，公公整日面朝黃土背朝天勞作，是婆婆黑暗中摸索著給一家人做飯，洗衣，餵豬，餵羊。
我對婆婆也不錯，每天都是把飯做好親手端給老人，把筷子遞到她手裡，把菜放在她容易夠得著的地方。
婚後，我生了一對龍鳳胎。兩個孩子很可愛，婆婆經常伸出一雙粗糙的手把他們從頭到腳摸一遍，樂呵呵地說：“長得真快啊。小婉，謝謝你。”
為了讓孩子以後能到縣裡讀書，老公和我商量，說堂哥在新疆是個包工頭，他想去幹活，多掙點錢。想到目前家境，我只好同意。
老公在外面掙錢，我在家裡餵了十幾頭羊，種莊稼，精打細算過日子，老公一年回來一次，幾年後家裡蓋起了新房子。
平凡的日子，我過得很知足。沒想到突然遭遇了一場劫難。
老公在工地上出事了，堂哥通知我快去新疆一趟。我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趕到工地時，老公已經離開人世三天了。我幾度昏厥。撲在老公冰涼的身體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一年，我才40歲啊。我和老公感情非常深厚，無法接受這樣的殘酷事實，覺得命運對我太殘忍了。
我不想讓孩子過早品嚐失去父親的痛苦，打電話給老公的妹妹，小姑子很快就從北京坐飛機趕到了工地。小姑子一見面先嚎啕大哭一陣，擦乾眼淚，馬上就問堂哥：“我哥有沒有保險？按照法定，應該也有我這個妹妹的一份。”
堂哥拿出10萬元，這還是堂哥悄悄給她老公買的保險。小姑子把錢拿去一半，然後跟我說，讓我拿剩下的一半把哥哥的喪事辦好，她還很不地道地說：“這下好了，我哥沒了，你可以找個人改嫁了，嫁給有錢人可別忘了我這個小姑子。”說完，就說還有生意要忙，坐飛機就走了。
我擦乾淚水，把老公的骨灰盒帶回了老家。回去後，我一言不發。第二天，照樣餵羊，下地幹活。
從那天起，我對瞎眼婆婆的態度變了。
我動不動就吼她，說：“你兒子可真行，我以為他在外面掙錢養家呢，沒想到養了女人！從今天起，你也別想著我能對你多好！”
婆婆替兒子伸冤，說兒子不是那樣的人，我就破口大罵，說自己去新疆都看見了，她兒子和一個年輕女人住在一起，不要臉。我哭著連婆婆一起罵，說她沒教育好自己的兒子，婆婆理虧，不敢說話。
我把婆婆趕到羊圈旁邊的一箇舊房裡，說她沒資格住新房。不過，我給婆婆的床上夏天鋪的涼蓆，冬天會再加一床厚棉絮。給她穿的也很舊，但是冬天不會凍著，也洗得乾乾淨淨。吃飯不讓她上桌，給她拿兩個碗盛了，重重地放在她面前，讓她在房間裡吃。飯菜也都是老人愛吃的。
她吃飯時，我還要冷嘲熱諷：“你現在是吃我的喝我的，等你兒子回來，你的伙食費你得讓他給我！”
小姑子回來過一次，還沒進門，我就把她罵走了，我是怕她露餡。我說這個家是我的，不許她進門，小姑子也許是怕瞎眼母親累贅，馬上訂機票就走了，連她媽都沒看一眼。
我數落婆婆的聲音，村裡人都能聽見。數落完了，還是給飯吃。婆婆有時候喃喃自語：“兒子，你啥時候回來？快回來呀。”我聽見了，就開始罵，說那個負心漢已經有野女人了，還能回來？他要是敢回來，老孃就打斷他雙腿！婆婆就不敢吭聲了。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挺壞的，瞞著一個雙目失明的老人罵她已經過世的兒子，我真的很壞啊，老公真的是個好人，可是從我嘴裡罵出來的他，是那麼的不堪……
婆婆去世了。我把婆婆妥善安葬，哭著把老公的骨灰安葬在公婆的墓旁。
下葬的那天，村長代表全村人給我披上大紅緞，他們都說，我不是惡媳婦，說我是個善良的女人。
那天下著雨，雨水打在我的臉上，混著我的淚水。
我想問問老天，我是個善良的女人嗎？如果是，為什麼要讓我承受這麼重的苦難？
我也不想罵老公啊，可是我沒辦法，我不能讓婆婆知道兒子已經去世了，不想讓老人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
我寧願，當一個壞媳婦，讓瞎眼婆婆知道，兒子仍活著……仍活著……這是我唯一可以孝敬她的方式。別無他法。
【故事傾訴者/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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