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王厂长卖冰棍

王厂长在厂办室静静的坐着,一个劲的跟迎宾烟过不去,抽了一支接一支,两包烟都抽光了,还没有停的意思。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好端端的服装厂咋就不行了呢?全员下岗,不管分流,自寻出路。什么事啊,咋跟工人交待?真要命,真要命,他想砸什么,下不了手,他想放火烧什么,又不敢。哎,实在没法子,太突然。这不,偏偏的大脸子都让烟熏成黑绿的了,眼晴也快成鸟龟蛋了。

垂头丧气的王厂长,低着头,闷着气,乘天黑人少,没什么人的时候往家走的。再没了笑迷迷跟熟人打招呼的心境。

推开家门,妻子正收拾从厂里分回的布料,衣服成品,半成品,扣子,线,各种东西一堆。这就是一年的工资,能吃?还是能喝?真是气不打一出來。这,这,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妻子知他气不顺,没理他,埋头干自己的。只轻轻的唸叨了句,饭在锅里,自己吃吧。

闷芦葫似的王厂长一言不发,仰在床上哎叹。下个月就分文没有了,孩子念书要钱,双方老人要钱,这个咋办?

王厂长苦想了几天也毫无办法,最愁的是求人,跟那些老同学,老同事们咋张嘴?实在不行也去北漂一下去?

想來想去,只能这么办啦。

第二天一早,他问妻子秀梅,家里还有多少钱?秀梅说,有一百二多几个,想干啥?他吞吞吐吐的说,我想去北京转转去,看能找点活不能?秀梅说,就你?试试去也好。就那儿个钱,你随便吧。

他思谋半天,数了一百,又放下二十,装上衣口袋,拿上当厂长时经常用的黑提包,出发了。

一出门,他回头望望家,心里默默念着,1988年2月1日。

我老王还得重新做回人啊!别了,臭涿鹿县。

中午时分,北京到了。为省钱,不敢进饭馆,只吃了老婆给带的几个鸡蛋,权当一顿饭啦。干什么活呢?他看到火车站的小广告,有家涉外服装加工厂,觉的不外行,去试一下?根据小广告的地址和电话,他来到了朝阳牛家霸,很容易的找到了这家工厂。接待他的是个中年知识份子模样的眼镜,很随意的拿出张表让他填写。他看了看表,拿出老花镜,工工正正的填着,党员,曾任河北省涿鹿县服装二厂厂长,副书记。曾用名?想了想,认真的写上(楞蛋)二字,又把其他项目填完,一项不漏,抱着对党负责的心态,很礼貌的双手递上。

对方很随便的看了一眼说,你这种情况啊,我们厂还真不需要,就要劳动力,下岗的技工很欢迎,干部嘛,一概免谈。他一听,一个字也吐不出來,憋的满脸通红,一边哦着,一边退了出來。他一边走,一边想,咋过去领导们总夸我老实可靠是人才,现在咋成废物了?这世道变的真快。

他又转了两家工厂,一家宾馆,都把他当外星人似的审视一眼就回绝了。哎,到北京都说满地黄金,咋临到我身上就这样?臭北京,你不要我,我还不稀罕你呢?让我当市长我也不來,打回老家去,我照样活下去!

说是好说,回去干啥呀?为了省旅馆钱,他在永定门火车站待了一夜候车室,冻倒不太冻,肚里闹事,忍忍吧。坐最早一趟过往车,早七点就到下花园了,九点前也到家啦。

心里盘算着,拿定了主意,就行动起來。

很快,到了家门口,打开家门,谢天谢地,老婆不在。他打开冰箱,翻出一个小面包,一袋方便面,也來不及泡了,干嚼了起來。哎,还是家好啊,睡会再说,天要是塌了多好,不用费心啦。

正迷糊着,在梦中开会,讲话,念计划,定任务,美的不行時,很大的开门声,把他弄醒啦。

嗨,你可真快,昨天刚走,今天就滚回來啦,怎么样?老婆急急的问着。

哎,别提啦,北京不是好

人待的地方,那个单位也不要咱这号人

我说你是废物你不信,这下省心了吧!再歇上几天,干点小事情吧,抓几个钱是几个,全家还指着你,光凭我这一天十元的临时活怎么养家?

那我干点啥呢?太丢人的活又干不了呀。

不管!自己想辙去。

头发都想的快脱完了,还是没法。一扭身看到地上的两个暖水瓶,有主意啦,拿它装上冰棍去卖,批发价二分,热闹地段能卖五分,一天跑五趟,三一三十一,弄好一天也能挣个十五六元吧!好,拿定主意,明天就干。本钱嘛,五元就够,本小利大,干啦!

干是干,得等到天热了才行啊,这大冬天咋卖,卖屁吧,先窝着吧。

过了二月盼三月,过了三月盼四月,好不容易到了六月,老王从东关批了两暖壶冰棍,才两元多,全卖了能赚三元,跑五趟,嘿,能赚十五六啊?

短篇小说:王厂长卖冰棍

他拿着冰棍,去人多地吧?熟人太多,拉不下脸,静处吧卖不动,难啊。

硬着头皮,他來到一个静处,正要喊,怎么也张不开嘴。一抬头,碰一熟人,互相一问候,人家搞小家电,挺来钱。他没的说,只得说正在考查项目,定不下來。这天大热的,买了点冰棍吃,你吃吧。

这朋友正热,也不客气,接过就吃,他也拿出一支,陪着吃。正吃着,几个过去服装厂的下岗女工來啦,厂长厂长的叫,想啊想啊的喊,他只能打肿脸装胖子,请人吃。聊了两小时,冰棍一支没卖成,倒消灭了一整壶。

人走了,他还是喊不出口,过往的人怎么看他也不像卖冰棍的,倒像个打水歇脚的,看他一眼就走了。

马上就到中午十二点,孩子要回家吃午饭了。五趟?一趟也没成,赚十五,倒赔二元还差不多。哎,又失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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