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忆中，家里至少建了3次房子。两个妹妹还没出世的时候，家里就是一廊长长的大砖瓦房子，共两层。其中一间很大，经常当作生产队的文化室来使用。模糊的记得，那时候有两个“插队”的知青，经常吃住都在我家里。一到晚上，知青们就教大家识字、唱歌。
有一次，我在大姐的房子里玩，不小心点着了纹帐，结果烧起了大火。而自己害怕，只知道哭，没有叫喊。直到有人发现了喊救火，整个鸡窝村的大人们都带着水桶、洗脸盆来救火。幸好发现得及时，只是烧了大姐房间的物品。娘从混乱的人群中找到吓得浑身发抖的我的时候，狠狠的扇了一个巴掌，然后跟着哭了。
房子在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被拆了。我只记得房子被拆的时候，爹在不停的高声叫骂，娘抱着我们姐弟几个在哭。听二姐说过，好象是爹当大队会计的时候，花了公家的钱。至于花了多少钱，大家都不是很清楚，好象有几十块。总之还不上了，房子就被拆了。只留下一间，一家6口人就住这一间房子。那年正好小妹出，一家变成了7口人，还是住着这一间房。这件事，直到今天我都记得，而且永远也不会忘记。
建现在住着的房子的时候，我正读大学。记得那是个冬天，因为拆了旧房子，新房子还在打地基，没地方住，我便和大哥借住在家门口不远的一个锯木场里。一天晚上，大哥说，家里应该有不少钱，但不知道爹为什么老说建房不够钱，要到处借。我不知道也忘了大哥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回到学校后，我在信中说了这个事。谁知道，却捅了马蜂窝。父亲回信说，真不知道你们哥俩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有钱我们要留着带到棺材里去么。父亲信中还说，他狠狠的骂了一通大哥，是我小不懂事，大家不应该教唆我。看着父亲的信，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在教室里哭了。他们不知道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当众哭哭啼啼的，丢人现眼。我知道，我和大哥的话，严重击伤了父亲的心。而这种伤害，也许表面上看不出，实际上，却击垮了父亲内心深处最为隐蔽的那根神经。因为他一直以我为骄傲，一直认为我最懂事，也一直认为我能够光宗耀祖。
我又一次为自己的无知和愚蠢感到后悔。这几乎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受到父亲责怪后的忏悔。父亲虽然脾气不好，我们哥俩也没少挨过打骂，但让他亲口说出因我们而感到伤心的话，极其罕见。
为了养活这一大家子，我很小的时候就记得父亲挑着一双箩筐，里面装着凉开水，走村窜户叫卖。后来箩筐里装的是补袜子的工具，在圩上补袜子。中间还编过竹帘子、卖过老鼠夹，还卖过自己抄写的《增广贤文》，一笔一划抄写好，然后装订成小册子。直到现在，我的书柜上还保留有一本。再往后，逐渐形成一个固定的摊位，卖水果、冰棍和其它杂货。我读高中时，家里终于有了一个小小的店铺，父亲再也不用风里来雨时去的走村窜巷叫卖了。
而父亲的身体，却变差了，经常要吃药，却不知道是什么病。我刚参加工作第二年，他来看我。说到身体不舒服，我便用自行车拉着他到大街上找了一间中医诊所。老中药把了脉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开了一瓶止咳糖浆。结果刚出门口，父亲头一仰，一口喝了个精光。当时我还笑着责怪他为什么一口就喝完一整瓶。父亲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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