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縣孩子的千里“遷徙”路

十年過去了,楊步衛還記得當時的場景。

那是9月初的清晨,天還未亮,山裡的風泛著涼意。在位於理縣甘堡鄉木堆村的蒲溪鄉小學臨時復課點,就讀於五六年級的50多名孩子,已經坐上了即將前往成都火車站的大巴。他們的父母走了好幾公里山路,也從各村各寨趕來了。隔著車窗,不斷地叮嚀、囑咐,遞給娃娃一包乾糧、幾件秋衣。當車輛啟動時,天色微明,照亮了老師們身後臨時搭建的教室板房、孩子們身上鮮豔的羌藏族服飾,以及家長們眼角不捨的淚光。

理縣孩子的千里“遷徙”路

城市依舊,學校依舊,情誼依舊,隨著主題班會的進行,一幕幕湧上心頭,王浩怡哭紅了眼。

“畢竟是娃娃們第一次出遠門。”3月19日,在理縣薛城鎮小學的會議室裡,面對常報集團“汶川大地震十週年特別報道”採訪組,現任該校校長的楊步衛再次回憶起了震後的那段時光。

理縣孩子的千里“遷徙”路

愛的印記條幅上,理縣學子們印上彩色手印。

十年前,他是蒲溪鄉小學的校長。地震發生時,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將教學樓的屋頂砸穿。為了讓孩子們有學可上,全校師生不得不輾轉於多個臨時復課點。而在同一時間,薛城鎮小學教師陶應全也在為班上的學生髮愁,“上課時餘震不斷,我們上午在一個地方上課,下午就要到1公里以外的地方上課。”

在湘川兩地教育部門的共同努力下,2008年9月5日,來自四川省理縣蒲溪鄉小學和薛城鎮小學的204名學生,由5名當地教師、1名縣教育局相關負責人陪同,於當日8時許在薛城鎮匯合,出發前往千里外的湖南省常德市武陵區過渡學習。

孩子們分別乘坐6輛大巴車,每一輛車上至少有一名帶隊老師或工作人員。因為災區的道路損毀嚴重,從薛城到成都原本是205公里的路程,他們繞行了800多公里。從薛城鎮出發後,經過汶川縣、茂縣,再到松潘縣,當晚在綿陽市歇息一晚,次日才到達成都的火車站。大多數孩子都是第一次出遠門,顛簸的道路導致他們一路暈車一路嘔吐,個別嚴重的用掉了一打塑料袋。途經與九寨溝毗鄰的黃龍景區,孩子們也無心欣賞美景,得忍受近4000米的高海拔帶來的不適反應。

理縣孩子的千里“遷徙”路

宿舍裡,四個理縣小兄弟,曾經的上下鋪,聊起當年的臥談會。

陶應全是薛城小學首批陪同赴常的教師之一,跟的是第3輛大巴車,負責車上30多名孩子的安全。直到現在,想起途中的種種考驗,仍讓他有些後怕。車隊在經過鬆潘縣時,一輛超速超車佔道行駛的大卡車,迎面撞向他和孩子們所乘坐的大巴。“完了!完了!!”司機驚呼的同時急打方向盤想避開對面高速駛來的大貨車,坐在第一排的陶應全第一時間摟住了身邊的學生……剎那間,大巴擋風玻璃碎掉,整個車身迅速朝著盤山公路下近100米高的河灘滑落……

“幸運的是,路邊的大樹及時抵住了車屁股,阻止了車身的繼續下墜”,陶應全心有餘悸。他和司機師傅敲碎車窗、內外接應,附近路過的村民也來幫忙,把孩子們一個個從車窗裡接出來。坐在大巴前門邊的一名學生臉上和手上嵌了十幾個擋風玻璃的碎渣,其他孩子也受到了一些驚嚇。車子無法正常運行,教育部門又從松潘臨時調了一輛車過來。就這樣耽擱了一個多小時,陶應全帶著孩子們,終於在晚上10點之前,跟上了正在綿陽休整的大部隊。

理縣孩子的千里“遷徙”路

在常德,王君藝有兩個愛心家庭,這次來常,愛心家長陳蓉阿姨(右一)一直相伴左右。愛心家庭熊小斌叔叔(左一)一家也來了,他曾是學校所在社區的衛生服務站醫生,是理縣師生健康的守護者。

當晚,理縣師生借宿在西南科技大學的學生宿舍。校園裡,大學生幫助小學生拎東西、騰宿舍,留下了一段溫暖的回憶。次日凌晨6點,老師和孩子們早早地從綿陽出發,8時許到達了成都的火車站。

204個學生,坐滿了一節火車車廂。擔心孩子們亂跑出去,又害怕不法分子混進來,老師們只有分成兩組,牢牢守住車廂的兩頭。車廂成為了移動的課外活動室,暈車的孩子靠著牆休息,精神好的則聊天、玩遊戲。理縣學子張彤後來談起這段經歷,全然不提旅途中的疲憊,只是笑著說,自己當時和同學玩遊戲,把對方的鼻子彈紅了,還一起騙老師是被車窗玻璃壓紅的。

從成都到長沙,接近23個小時的車程。9月7日凌晨6時15分,6輛由常德某企業贊助的大巴就從常德趕到了長沙火車站,車外貼著“理縣——常德”愛心標誌,車內的志願者也準備就緒。在長沙火車站等部門的大力支持下,大巴徑直開到了一號站臺邊等候。7時16分,理縣師生下火車後直接上到大巴。武陵區接車工作人員提前做好了各項準備,常長高速一路綠燈,免去所有的費用。

臨近中午,歷時40多個小時,跋涉2000多公里後,204名理縣孩子終於抵達了即將就讀的常德市金丹實驗學校,早已等待在校道兩邊的金丹師生夾道歡迎著新同學。漂亮寬敞的校園、整潔美觀的宿舍,牢牢抓住了孩子們的視線……以這一天為起點,理縣學子開啟了在常德為期一年的學習生活。

理縣孩子的千里“遷徙”路

理縣學子在學校教學樓前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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