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汪劍通到洪七公,丐幫行俠仗義的標準是什麼?

從汪劍通到洪七公,丐幫行俠仗義的標準是什麼?

(1)

我們的故事要從洪七公說起。

第二次華山論劍開始的前一天,裘千仞面對周伯通、瑛姑、南帝、黃蓉等人的圍攻時,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說到是非善惡,嘿嘿,裘千仞孤身在此,哪一位平生 沒殺過人,沒犯過惡行錯事的,就請上來動手,在下引頸就死,皺一皺眉頭的也不算是好漢”。

這個問題的回答難度相當於聖經裡那個因為私生活問題而被眾要用石頭砸死的婦女,耶穌的問題是:

“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

於是眾人啞口無言,紛紛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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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連耶穌都無法回答的答案,洪七公卻回答出來了:

老叫化一生殺過二百三十一人,這二百三十一人個個都是惡徒,若非貪官汙吏、土豪惡霸,就是大好巨惡、負義薄倖之輩。老叫化貪飲貪食,可是生平從來沒殺過一個好人。裘千仞,你是第二百三十二人!

在連載版的《射鵰英雄傳》裡,洪七公殺的人數是五百三十一個人,我覺得比起桑松家族(法國大革命時期的一個劊子手世家)也不遑多讓了。

(2)

但是,洪七公殺人的標準很奇怪。

比如射鵰裡有一個叫樑子翁的,他信了採陰補陽的道家學說,所以找來了許多處女,破了他們的身子,據說可以長生不老。沒想到被洪七公碰到,於是洪七公狠狠的把他打了一頓,拔了他滿頭白髮。以至於此後樑子翁聽到洪七公的名字,也繞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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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子翁

在郭靖生活的年代,歐陽克也是一個姦淫婦女的典型,如果不是黎生、餘兆興、郭靖等人,歐陽克早就把程家大小姐名節毀了,但是洪七公在,算了,給老毒物個面子。

而西毒歐陽鋒更是隨手殺人,比如在嘉興,歐陽鋒碰到了一個書生,滿嘴的仁義禮智信,歐陽鋒順手就把他殺了,割下頭顱送給黃老邪。但在海上,當洪七公見到歐陽鋒落水之後,第一反應是救人。但縱觀射鵰,比歐陽鋒壞的人,好像也不多了吧,那麼洪七公殺的人,都是怎麼來的呢?

(3)

殺人無算。

這個詞在金庸小說裡一共出現過三次。第一次是在《天龍八部》裡,無崖子和虛竹討論時使用過;第二次是形容李莫愁;第三次則是形容一個叫鳳南天的人。不熟悉金庸小說的朋友都未必想的起來,這個人是《飛狐外傳》中,袁紫衣的生父,一個地痞惡霸。

但大家用腳指頭也想得出來,一個惡霸能殺幾百個人,是完全不可想象的。所以洪七公殺人,必定有一個非常客觀的標準,這個標準其實是: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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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喬峰到郭靖,都以驅逐達虜為己任

在中國古代,普通的士兵如果想逐步升級,必須要通過斬獲敵人的首級才可以實現。比如霍去病就因為人頭數超神封侯,而李廣則因為只是“無人能擋”,而留下了“李廣難封”的遺憾。

這也就是在《神鵰俠侶》中,神鵰俠楊過帶領江湖高手團滅蒙古先鋒,必須將蒙古兵的耳朵割下帶到襄陽,軍功才算完成。否則蒙古兵忽然暴斃,不管是人性的扭曲,亦或者是道德的淪喪,總之不會是楊過的功勞。

所以洪七公才能很清楚的記得自己殺人的數量,以及認為自己可以殺死裘千仞:

裘千仞,你鐵掌幫上代幫主上官劍南何等英雄,一生盡忠報國,死而後己。你師父又何嘗不是一條鐵錚錚的好漢子?你接你師父當了幫主,卻去與金人勾結,通敵賣國,死了有何面目去見上官幫主和你師父?

顯然,只有一種人,洪七公才會動手殺掉而內心無悔,這種人就是:賣國賊。

(4)

丐幫的是非善惡,從來都不是江湖標準。換句話說,丐幫以俠義為懷,但行俠仗義這種事情通常是打醬油順便做的,沒有人專門的行俠仗義,丐幫的大是大非從來只有一件事:大宋朝(北宋、南宋)與西夏、大遼、金國之間的敵我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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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林,喬峰用的軍功標準,抵消眾長老罪過

甚至這種矛盾在《天龍八部》中,杏子林喬峰在講眾位長老的貢獻時就說過:

陳孤雁陳長老刺殺契丹國左路副元帥耶律不魯;宋長老獨守鷹愁峽,力抗一品堂高手,使其無法行刺楊家將;奚長老差點用自己的命,換了丐幫幫主汪劍通的命。

這些事蹟,都是軍功,和江湖人爭論的,就不在一個頻道上。

所以玄慈方丈帶人團滅蕭遠山一家時,玄慈方丈考慮的是“少林秘籍不可丟失”,但汪劍通考慮的問題其實是:“蕭家拿了少林秘籍,會攻打大宋”。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天龍八部》裡,為什麼丐幫眾人對喬峰是契丹人特別恐懼了。如果大宋朝對付契丹的“神器”丐幫,幫主是契丹人,顯然對丐幫來講,就鄭智不正確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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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於是在新修的《射鵰英雄傳》裡,金庸對洪幫主殺人的事情再一次做了美化。

“這二百三十一人個個都是惡徒,若非貪官汙吏、土豪惡霸,就是大奸巨惡,負義薄倖之輩,我們丐幫查的清清楚楚,證據確實,一人查過,二人再查,絕無冤枉!”

但其實對丐幫來講,勾結外族,欺我華夏,這才真正犯了丐幫的忌諱。除此以外,丐幫滅掉最多的人,其實是本幫叛徒。相比之下,樑子翁、歐陽克壞人點名節,歐陽鋒狠毒無比,那都不叫事。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在絕大多數人的印象裡,如果一個人生平犯下殺人重罪,往往會選擇去少林出家當和尚。因為少林寺是方外之地。但是在丐幫,殺人犯其實是可以當長老的。

沒錯,就是陳孤雁。他本是湖北阮家的子弟,三節棍是家傳的功夫,後來殺了本家長輩,犯了大罪,於是改姓換名加入丐幫。在北宋,殺死長輩可是要凌遲的!少林都未必保得住他!但是在敵我矛盾尖銳的時期,這樣的人,只要武功高強,擅長處理敵我矛盾,用之,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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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這也是為什麼丐幫在《笑傲江湖》中完全沒有存在感的原因。

《笑傲江湖》所處的時代,目前大家公認的是明朝中期,這時朱元璋趕走蒙古,建立起了統一帝國都過了好久了,而且實力還很強。不存在敵我矛盾了,丐幫又能得到怎樣的支持呢?

於是丐幫就衰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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