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水屯是窮山坳裡的一座小村莊，幾十年來，這裡唯一通向外界的一條路還是改革開放前修的。路有兩米寬，靠山挖鑿，平常是車子進不來，麻雀飛不出。村裡要是缺啥少啥，那都是用牛車來回地拉。
老菜頭就是幹這行的，早晨把山裡的野貨裝出去賣了，晚上又帶回村中所需要的生活物品。不過，老菜頭都不會賺鄉親們的錢。
老菜頭是雙水屯村的前一任村長，他有三個兒子，老大是廠長，老二大學畢業考上了公務員，最小的也開了一大酒樓。按理說三個兒子都有了出息，他應該是高興才對。可是，自卸任來，老菜頭的心裡就憋進了兩件事。第一，在位這麼多年，都沒能為村裡把進出的路給修成。第二，那就是三個兒子在外面發了財，都不願回來為家鄉出點貢獻。
老菜頭一氣之下，就掐斷了父子關係，發誓再也不認他們幾個。
眼看年關將至，家家都需要辦點年貨。老菜頭就把每天一趟來回的行程改成了兩趟，凌晨二點出門，到晚上歇工回來，那都是深夜十一二點，基本上都沒了休息的時間。有時候累了，就在牛車上打個盹。
年前的第三天，山裡下起了大雪，滿天飄散起白白的鵝毛絨。老菜頭站在門口，焦急地吧著草煙。雪好象並沒要停的樣子。
老菜頭心想：“過兩天就是新年了，咱不能因為天氣不好，而耽誤了大家過年的興頭。”他取來雨衣，戴上草帽，駕起牛車直奔村口而去。
地上的雪還是挺厚的，車子走的很慢。中午時分，終於到了集鎮，雪也停了。老菜頭趕忙去了集市，他明白融雪的時候路面會更難走，一不小心就有打滑翻車的危險，更何況那條山路是那麼地窄。所以，他必須在天黑前趕回到村裡。
可是，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老菜頭整車返回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當走到那條山路，天色早已是黑濛濛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老菜頭從車上取來一節手電，藉著微弱的燈光，他跳下車拉緊韁繩在前頭緩慢地行走。剛走出一半的路程。老菜頭忽然聽見山頂傳來“沙沙”的聲音，中間還伴有樹枝折斷的“咔擦”聲。
老菜頭一驚，脫口喊道：“不好，要雪崩。”他勒住牛車，趕緊趴到地上，在這黑燈瞎火的晚上，誰也不知道雪崩會從什麼地方襲來，就算是想躲，也不知道往何處躲。
情況真的很緊急，就在老菜頭趴下的那一刻，雪從山頂以極快的速度傾斜而下。隨著一聲地獄般的衝擊，一切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老菜頭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居然沒事。只是牛和車卻怎麼也找不到了，身邊除了雪白就沒了其它的顏色。“想是被蓋雪底了。”老菜頭嘀咕。
他發了瘋一樣在雪地裡亂刨，不只是那一車的年貨，更重要的是那一頭老牛，跟了他半輩子的老夥計。可惜，直至筋疲力盡，他什麼都沒找到。
老菜頭一頭栽倒在地。遠處響起了嘈雜的聲音，是從村口傳來的。他在閉起眼睛的時候，看到很多光亮如星星一樣，在雪地中晃動，煞是好看。
老菜頭再次醒來，已經是次日的早上八點，他發現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村長和鄉親們都圍在床前看著他。
原來，昨晚大家見老菜頭這麼晚都沒回來，又聽見山路處傳來有雪崩的聲音，就都出來找他來了。沒想到，他真昏死在雪地裡。
老菜頭很是激動，抓住村長的手說：“我對不起大家，我把你們託付的東西都給弄丟了”！村長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說：“東西沒丟，東西沒丟，都找回來了。”老菜頭高興地說：“找回來就好，找回來就好啊”！轉而他又好象想起了什麼：“我的老夥計怎麼樣了？”
村長看看大家。每個人都低下了頭。村長說：“回來了，它就在外面。”
牛確實是回來了，是被大家抬回來的。老菜頭看到它時，牛的身體早已冰冷僵硬，安靜地躺在雪地裡。陪伴了自己半生的老夥計，說走就走了，就像一位逝去了的親人，心底很是疼痛。他用手撫摩著牛的身體，一行老淚終於忍禁不住，輕輕地落了下來。
鄉親們叫老菜頭把牛埋了，畢竟它也勤懇了一生。可老菜頭不同意，他從殺豬人那裡借來了刀具，親自開膛破肚，在清洗內臟時，他發現牛體內有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挺大挺重的。他也沒在意，順手丟在了一邊。
老菜頭把牛肉一塊塊分好，村中每家一份。最後，他扛起一大牛頭，來到村長家。他說：“老夥計走了，以後都不能給村裡出力了。我...”老菜頭沒說完，放下牛頭轉身就走。
村長怔在那裡，感傷道：“老村長——”
回到家中，老菜頭髮現忘了一件事，自己把什麼都送人了，卻沒留下一點能夠紀念的東西。老菜頭自則地說：“為什麼我不留塊骨頭或一隻牛角呢！”
突然，老菜頭想起從牛肚中取出的那個東西。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清洗乾淨後，表面看去略黃。老菜頭用一件破衣服包好，擱在枕頭邊，就當是對老夥計唯一的念想了。
一個星期後，大家年後都忙著出門拜年，老菜頭一人躺在床上。他病了。
正月初六，住在省城的妹妹淑芬來大哥家拜年。淑芬想不到大哥病成這樣，身邊卻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淑芬說：“哥，我那幾個侄兒呢？他們不知道你病了嗎？”老菜頭聽淑芬提及那幾個兒子，怒道：“我沒那幾個丟宗忘祖的不肖子。”
淑芬不明，說：“哥，怎麼了？”老菜頭捧起枕邊老夥計留下的東西，淚流滿面地說：“你哥坐了幾十年的村長，就算退休了，大家見到還喊我一聲老村長，我實在是慚愧吶！”淑芬替老大哥擦去眼淚，說：“哥，別難過了，你要保住身體啊！”
“咱村窮，就窮在沒有路。這次，連我的老夥計都死在那了！”老菜頭感傷道。
一晃正月過去了。老菜頭的病是越來越重。淑芬一直在照顧他，她勸大哥去城裡醫醫，老菜頭就是不肯。他說：“我生這養這，死也不會死在外面。”淑芬拗不過大哥，就託人捎信去城裡叫三個侄子回來。可是，三人都推託說工作太忙沒有時間。
終於，老菜頭到了彌留之際。走的這天，三個兒子都不在身邊。只見他緊緊地抱著枕邊的包包，人們用了好大的力才把他扳開。打開看，誰都不曉得是什麼？
淑芬辦完了大哥的喪事，也準備回省城。臨出門時，她想起大哥死了都不肯放的怪東西，就順手把它也帶走了。
淑芬當天晚上就回到了家中，恰巧在藥監局工作的女兒也在家。淑芬打開從老家帶回的怪東西給女兒看，心想女兒見多識廣也許能識得是什麼？淑芬的女兒上下左右，認真仔細地翻看了一遍。她告訴老媽說：“這個東西好象見過又好象沒見過，她決定明天拿到局裡請其他人瞧瞧”。
幾天後，省城某晚報刊登了這樣一條新聞，上面說：本市最近發現了一枚史上最大的天然牛黃，據藥監局等相關人士的披露，這枚天然牛黃重達6.75斤，按保守每克現在市價200元計算，價值65萬元人民幣。
又過去了一個月。這天，雙水屯村的村長收到一封從省城來的信，信是一名律師寄來的，意思是說：“有一位不願公開姓名的神秘人士，委託他向雙水屯村捐助人民幣65萬。但有一項附加條件，那就是這筆錢只能用來給雙水屯村修路，而不得被挪做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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