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丨秋天的單車
很久以來，就特別想寫一篇有關妹妹的文章，但是苦於不知從何下筆。今天坐在電腦桌前，敲擊著手中的鍵盤，驀然，像有一種無形的推力，心緒也變得躁動不安起來。於是，手指在鍵盤上跳躍，文字在指尖流淌，隨之流淌的還有眼角不斷湧出的眼淚……
妹妹比我小兩歲，是一位七歲孩子的媽媽。但是總覺得妹妹這三十多年的人生歲月裡，充滿了坎坷，但是倔強的她，臉上卻始終掛著剛毅、自信的笑。
當時，妹妹一聽，淚瞬間下來了：“娘，我不想退學，我還想上高中。”“聽話，家裡確實負擔太重了，你也不是沒看到，現在家裡的情況。”說這話的時候，母親也忍不住抹起來眼淚。”可是，我還想試試，娘，如果我考不上高中，我就下來，幫家裡幹活行嗎？“你這孩子，咋不聽話呢？”娘無奈地嘆了口氣。
一天，妹妹放學回家後，我發現她顯得侷促不安，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過了一會兒，她慢慢挪到母親跟前，雙手不停地搓著衣角，囁嚅著說：“娘，老師說要交80塊錢的資料費。”正在灶間忙活的母親頭也沒回，“不是跟你說了嗎，家裡沒錢了。有能耐你就去借。借不來就別上了！”
直到後來，聽母親說，當時家裡是困難，但也不至於連80塊錢都拿不出，只是想著妹妹借不到錢，只能作罷。每每說到這裡，母親總是落淚，總是落淚。其實寫到這裡的時候，我也禁不住淚落如珠。倔強的妹妹沒有再懇求母親，她當即跑到大娘家，借來了錢。就這樣，這借來的80塊錢，支撐著妹妹在學校裡度過了她最後的學生時光。
又過了一個多月，記不得學校裡又要交什麼費用，只記得交100塊錢。同樣，母親沒有給妹妹拿錢，妹妹卻再也借不到錢了，只好離開了她眷戀的學校。回家後，妹妹矇頭在家裡哭了三天。三天後，她拎起包袱，跟著鄰居家的一個姐姐，跑到了離家幾十裡地的廣饒縣城，去到一傢俬人工廠，縫製被套，枕套。不過，這個工作沒幹幾天，她們就回來了。據說，同村的那個姐姐因為做的活不好，人家老闆相不中，她一賭氣，領著妹妹回來了。不過，姐姐說，妹妹手巧，老闆在一群人中就特別相中她做的活。這話我們是相信的，妹妹的心靈手巧，是遺傳了奶奶。本來，鄰居姐姐想讓妹妹留下的，生性善良的妹妹，看不得姐姐自己一個人獨自回家，所以她們倆只好結伴而回了。
回家後，妹妹就一直待在家裡，農忙時就幫家裡乾點農活。不忙時，春天，她跟著村裡的人去幫人家植樹。秋天，她跟著同村的姐妹去離家幾十裡地的棉花盛產區去幫人家摘棉花。這個活，想來是非常辛苦的，因為得需要每天天不亮就出發，那時候沒有電動車，只能騎著笨重的自行車。
深秋，天氣已經轉涼，清晨，冷颼颼的風吹來，吹在臉上，脖子裡，即使穿著棉襖，仍是忍不住地顫慄。一個月下來，妹妹拿著自己掙來的錢，買了一件自己特別喜歡的白色外套。好多年後，母親都沒捨得扔，總是說，這是你妹妹自己掙錢買的第一件衣服呢，說著說著，眼角又泛起淚花。當時，妹妹也給母親買了一件上衣，母親沒捨得穿幾次，我想，不是母親不捨得，或許是她心裡的愧疚不能讓她釋然吧。
妹妹十八歲那年，母親託大孃家的堂姐，幫妹妹看看能不能在城裡找點事情做。堂姐爽快得答應了。不久後，打電話說，東城藍海大酒店正招員工，讓妹妹去試試。堂姐領著妹妹去了，回家後，堂姐不停地對著母親誇妹妹：“幾年沒見，長成大姑娘了。穿著也得體。”是的，妹妹從小就特別愛打扮，愛乾淨，總是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的。現在即使有了孩子，家裡收拾得也是一塵不染，每天把自己也收拾得清清爽爽，乾乾淨淨。
妹妹在“藍海”，工作幹得如魚得水，連續多次被評為優秀員工。三年後的一天，突然聽母親說，她從藍海辭職了。我驚呼：“為啥？不是幹得挺好嗎？”母親嘆了一口氣：“你還不知道你妹的倔脾氣。”後來，從母親絮絮叨叨的話中，我得知，原來，單位投票選舉部門主管。本來工作出色，人緣甚好的她，卻以高票落選。為何？因為經理的親戚當選了。就這樣，妹妹氣不過，不顧朋友、同事的勸阻，毅然決然辭職離開。再到後來，妹妹面試到了本市的一家頗具規模的企業上班。
妹妹還喜歡自己創業。在上班期間，她不管家人的反對，拿出自己幾年的積蓄，盤下來一個服裝店，一邊上班，一邊打理自己的服裝店。可以想象，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每次隻身一人去北京上貨，理貨，是何等的艱辛！但是妹妹總是笑著說：“做自己喜歡的事，很開心。”妹妹生來對服裝搭配有著特殊的敏感度，因此賣的服裝也頗受顧客青睞，只要妹妹在店裡的時候，店裡的顧客總是摩肩接踵。妹妹脾氣好，待人溫和，衣服質地也好，價格適中，很快有了一些回頭客。可惜，不久後，父母一致強烈要求她，把店盤出去，因為他們覺得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這樣實在是太辛苦了！最後，也許為了讓父母不再擔心，妹妹只好忍痛把自己的服裝店轉給他人。
二十五歲那年，妹妹自己交了個男朋友，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可是全家人對這門婚事，卻是不看好的，當然並不是干涉她的婚姻自由。試想哪個當父母的不盼著自己的女兒能夠幸福一生。可是婚前發生的一些事情，讓我們不得不為妹妹擔憂，就在她們登記結婚的前一天，表姐，表哥她們硬生生的把妹妹叫回來，表姐語重心長地勸妹妹：“你再慎重考慮一下，婚姻可是一輩子的大事，不能馬虎。姑，姑父，還有我們都是為了你好呀！”妹妹的脾氣向來是倔的，這點像父親，屬於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她一言不發地聽著，說的急了，就來一句：“我考慮清楚了，你們也不用再勸我了。我自己選擇的，我不會後悔的。”氣得母親說：“女大不由娘呀！”
後來，有了外甥女，妹妹苦心經營的小家，也像家人預想的那樣，幾經波折，就像大海中的一葉小舟，風雨飄搖。直至有一天，被一個猝不及防的巨浪拋起，並重重地摔下，與此同時，也把妹妹摔得遍體鱗傷。但是即便是這樣，她依然把所有的痛苦埋在心裡，一切都獨自默默地承受，這或許是她的性格使然吧。
時光流逝，妹妹現在的工作和生活越來越順利。不可否認，妹妹學習能力強，對新生事物接受也快，況且她的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因此在單位她深得人心。單位效益好了，她的收入也越來越高，為了給孩子創造更好的生活，一切的委屈她都忍著，受著，再苦再累，從來沒有在家人面前說過一句抱怨的話。
夜已深，星無語，只有敲擊鍵盤的“啪啪”聲在空蕩的夜裡格外響亮…… 恍惚間，那個長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的妹妹，微笑著朝我走過來，拉起我的手：“姐，快走，上學要遲到了！”
淚，再一次劃過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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