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們喜歡叫趙燕為燕子，好友為她縫了兩隻藍色的燕子，讓它們飛翔在白布上，像帶著天空的顏色穿雲而過。
趙燕 服裝設計師，“晏語”品牌創始人，以植物染見長，曾帶著自己的“中國藍”作品參加意大利米蘭國際手工藝品展。
植物染給生活染出色彩
燕子的茶桌上鋪著自己親手染的藍色茶席，上面的茶碗茶壺茶托甚至放水果的盤子，都是能說出名目的藝術家作品。牆邊一排柳條筐裡，側立著小卷的茶染或藍染的茶席方巾，像開滿了一箱子的花。造型各異的乾枝枯草在瓶子裡舞蹈，一捧金黃的麥穗在窗前燦爛。窗簾、門簾以及房子一側垂下的布幔都是燕子的藍染作品，遠山近水大河奔騰，染出了陽光，染出了雪山，還原的是自然，又抽象出一派渺遠的意境。
每一種植物都是有能量的，經過風吹日曬，四季輪迴，土地陽光空氣甚至周邊相鄰的植物共同成就了它，燕子將它用於染布，“把能量換一種方式儲存下來，它在我的布里和我有了連接，讓我看到生命的本質。”
燕子用洋蔥、白茶、綠茶、紅茶、普洱茶、藍泥染出各種顏色的布
植物染優雅的色彩，清香的氣息，總是讓燕子沉醉。用洋蔥以及綠茶、白茶、紅茶、普洱茶染出來的不同顏色，從淡淡的鵝黃到棕黃到淺褐到深褐，那是一種與工業無關的質樸與優雅，無論做成衣裙或圍巾，一上身自帶一種天然的內斂和寧靜的氣質。
看似茶染最簡單，“就是你喝了一杯茶，潑到衣服上洗不掉了，這就是茶染。”但實際上，要真正做成茶染布，需要一遍又一遍煮，好幾個小時煮下來，像是在喝茶之外，人與茶的另一輪對話，心一樣會安靜安住。
藍染最有性格，“藍白分明，固色之後再怎麼攪在一起洗，你是你我是我從來不混合，很有獨立精神。”燕子喜歡看藍泥染到最後泥料變成月白色，美麗的藍色全部留在了布上，泥塊白中含著淡淡的青，那是宋徽宗最喜歡的“雨過天晴雲破處”的天青色。
植物染深刻地影響著燕子的生活。
有朋自遠方來，她會邀約藝術家朋友來作畫。以藍泥為顏料，或乾脆在染好的衣服上粉筆丹青，漬水落墨，平添意趣。
或者乾脆邀三五好友去大自然中做藍染。布里裹上樹枝、筷子、竹節、麥穗……染出層出不窮的圖形變化。甚至直接將布纏裹在樹幹上，以獲取樹皮的紋理。染好的布深深淺淺地鋪在山谷裡的草地上，遠看像一方方水塘，倒映著天空的顏色。也會掛在樹枝上，鼓盪起一陣陣藍色的清風。燕子說，有一次去鳳凰山裡染布，不等晾乾，就拿來做了茶席，氤氳的藍色風景在山石上鋪開，朋友們在溼潤的布上擺了茶壺茶碗，茶人用山泉水沏出各種好茶。那一刻，日影浮動，綠植搖曳，大家圍席而坐，聽風品茶賞藍染，生命與自然就這樣接通了。
內心的節律與自然相和
差不多十幾年前，趙燕是時尚雜誌的常客，她自創服裝品牌“輪廓”，設計風格質樸浪漫，懷舊而又飛揚，曾被周迅、李冰冰等明星穿在身上，也曾與陸川等導演合作，讓衣服在電影裡完成前世今生的對接。
那時，趙燕說，做服裝設計是取悅自我，做生活藝術家是自我享受。其實是一回事，她用服裝表達生活，用生活豐富服裝。
正值創造力噴薄之際，趙燕突然關了店門，不做了，因為進入人生一個新階段——結婚生子。她回家當了全職太太，相夫教子，整整七年，一度神采飛揚的女人安靜在家，不社交，不購物，生活回到最簡單的狀態。
不知這七年間她悟到了什麼，再出來做服裝設計，她的品牌變成“晏語”，設計語言也變得溫和安靜而簡潔，但灑脫與浪漫的氣質一如從前。有朋友說，“輪廓”呈現的是她本來的樣子，而“晏語”是她想抵達的狀態。“想要自己更自在，既能沉下來，又能出得去。”
從前酷嗜喝酒喝咖啡的女子開始喝茶，心安靜下來，她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一向喜歡布料變化的她不滿足於只是給布料做出褶皺，她選擇了植物染——改變布料的顏色。那個顏色叫“自然”，是伴隨了她整個童年的色彩。
童年的鄉村生活是她一生的滋養。至今，趙燕腦海中還時時出現家門口的那條河，綿延流過村莊，夏天荷花開，陰天小蝦跳，女人們在河邊青石板上洗衣服，敲衣服的棒槌聲傳到對岸。“她們手臂揚起，衣服被拋出去又收回來，有一種特別美的韻律。”那時，夜晚會被月亮“曬”醒，會看到螢火蟲滿天飛，會躺在草地上看雲看星星，會不打傘走在滂沱大雨裡，會看真正的水滴石穿，會在冬天敲打冰凌敲出悅耳的音樂……
大自然從一開始就佔據了她的心靈，讓她內心的節律只與自然相和。
她希望用自然感染兒子的童年，儘管小男孩還是會迷戀手機遊戲，但她不給他報任何課外培優學習班，儘可能將他帶到山野中，與泥土接觸，與草木鳥蟲嬉戲，感受天地的能量。
藍染出自燕子之手，可她卻把它看做是自然的禮物，永遠有神奇天工，帶給她意想不到的效果。那幅雪山融化圖，染了不下十次，就是出不來想要的效果。“後來我一生氣，想，不管了，就把你扔在染缸裡，明天再來撈。結果第二天撈出來一看，發現因為藍泥嵌入了面料的褶皺裡，出現了冰裂紋一樣的效果，簡直像是變魔術。”
她經常帶著兒子一起體會這神奇的過程。兒子上幼兒園時就曾將自己的藍染作品送給同學。如今，8歲的小男孩會在紙上畫出自己喜歡的衣服樣子——是一件女士長袍，胸前畫上拿著兩串糖葫蘆的小人兒。媽媽很認真地把兒子設計的衣服做出來，再讓兒子把小人兒畫在衣服上，竟然真的被人買走了。兒子得了50元的提成，太有成就感了。
燕子說，也許出來工作，就是不想讓兒子覺得自己有一個沒有職業的媽媽。只是工作不再是壓力，“更能安於現狀，安住在當下，我會很踏實，更能抵擋誘惑，我的生活在我的把握之中，在能力範圍內我讓生活閒適。”
當年，燕子一度想學攝影，而今，她學會了另一種“攝影”，以自然的方式記錄自然，並讓喜歡的人帶回家。
閱讀更多 湖南現代女性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