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土遁(民間故事)

老饅頭裝了七年多的啞巴。說這事之前,先要給大家解釋一下老饅頭這個名字的來歷。在鄉村,老饅頭指的是那種發酵不充分做出來的死麵饅頭,疙瘩一樣結結實實,撂出去足以能打死狗;用到人身上時比較含糊,有沒長開的意思。除了身體沒長開,老饅頭還不說話,金口難開,見識廣的老人們認為他將是一個可憐的小啞巴,或者乾脆刻薄點說就是個傻瓜。老饅頭對於大家的想法內心竊喜不已,他心裡清楚自己非但不是啞巴,而且還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天才,家裡的幾本古書都快被他偷偷翻爛了。冒充一個啞巴於老饅頭無甚壞處,甚至會藉此得到很多實惠。他媽媽奶水不足,便有許多哺乳期的女人憐惜地將鼓脹脹的乳頭塞進他的小嘴裡。這種美事一直延續到三歲,他因之嚐遍了全村所有少婦的奶,成了女人們的集體乾兒子。假啞巴老饅頭度過了一個幸福指數超高的童年。

通村知曉他這個秘密的唯有方清。老饅頭跟方清是好朋友,他頂喜歡方清給他講那些話本演義。他們曾看過一個叫《珍珠塔》的錫劇電影,裡面有個落難公子就叫方卿。兩個qing音同字不同,此方清不是電影裡的白面書生公子,他麵皮黝黑,一對招風耳,外加兩條小矬腿,但他自誇這在命相上有說法的,叫矮腳虎,地煞星下凡,打起仗來以一敵百,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方清每天都要練武功,他聽一個正經人講過,清晨早起對著空井口打拳千下,練得功成,拳風會把井水呼地吸上井口,謂之“空明拳”。每天聞雞即起,對著家門外那有三個井口的老井發功,直練到東方破曉方緩緩收手。方清上面有個哥哥叫長清,小的時候害病成了瘌痢頭。那年頭醫藥不發達癩子很多,村裡共有八個癩子,號稱桑木橋八怪,序排名論座次長清老五,大家叫他五癩子。五癩子脾氣很乖僻,不喜歡小孩,看到方清跟老饅頭他們一起做這些無頭公事就皺眉苦臉,間或還像被人揪了他那幾根稀稀拉拉的雜毛一樣罵人。

方清矮子會說書,在老饅頭天才的腦瓜裡認為他要比後來收音機裡的那個單田芳說得還好,懂得也要比單田芳多得多。譬如他知道隋唐好漢有四猛四絕十三傑,其中西府趙王李元霸胯下座騎一字沒角癩麒麟,又名千里一盞燈,手中一對擂鼓甕金錘,共重800斤,為三國五虎上將之一馬超的先祖、漢伏波將軍馬援所使,人稱天下第一條好漢。隋唐好漢裡用錘的人很多,瓦崗山頭號猛將、霹靂火裴元慶,掌中一對八卦梅花亮銀錘;秦瓊的乾兒子、銀面韋託秦用,手使人面赤銅錘;掛錘莊莊主梁士泰,鑌鐵壓油錘有五升斗大。這三人跟李元霸合稱隋唐八大錘,但三個人加起來連他半錘子都接不住!

方清講李元霸此人力大無窮,力氣大到“恨天無環,恨地無把”的地步,意思是說假如天上有環,他就能將天拽下來;要是地上有個把子,他能把地掄起來。這話既有阿基米德“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把地球撬起來”的豪邁,也有“抓住自己的頭髮飛起來”的荒誕。

雖然老饅頭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但也無法想象天上突然垂掛下來一個環會是怎樣的情形,更無法想出哪個人居然膽大妄為到要把天拽下來幹嘛。要讓他,最多也就是抓著那環像吊環一樣先弄一個老貓伸腰,再癩狗翻身地滾下來之類動作,順便用牙咬下那環是不是金子打的。隔壁殺老母豬的徐林廣家屋樑上掛了副鐵吊環,用豬血混合生漆刷得幽黑髮亮,碰也不肯讓他們碰一下,羨慕得他們跟幾隻想偷肉骨頭的狗一樣老是圍著殺豬匠的屋子打轉轉。

既然上天不會平白無故地送老饅頭一副金吊環,他只好百無聊賴地蹲下身,俯首看地。方清平日裡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看場,沒到麥收時節,場地空曠,地上有很多螞蟻洞,老饅頭很沒趣地看螞蟻忙忙碌碌地爬進爬出,幻覺中自己也變成一隻螞蟻跟著爬進去,看看那螞蟻洞裡是否有一根巨大無比的把柄存在,用方清的話說,那叫地根,順著地根也許可以一直走到美國去。

前面說到方清是個矮子,舉凡矮子都有一個碩大的頭顱,腦袋瓜中雜學恁多,顯得一副很大智若愚的樣子。譬如他聲稱研究過祝乙課,隨手畫一道符就能將蚊蠅拘到一起,所以夏天晚上看場的時候他從不需要點蚊煙。但紅鼻子馬上就檢舉揭發道還不點蚊煙呢,那你每天要我們給你扯那麼多青草幹嘛的?!方清放屁被抓也不臉紅,辯解道那還不是為了晚上幹夜工、乘涼的人準備的,要是他一個人在場上根本是不需要點那東西。此類雕蟲小技他們顧不上深究,也不感興趣,有能耐你跟蟲豸較個啥勁,他們最期盼的是他說的“美人脫衣”,念個咒語令對面走來的大姑娘自動自覺地把身上衣裳主動剝光,可惜自始至終只是說嘴賣瓢,從沒見他真正施展過。

他認為神仙法術裡最厲害的就是上天入地。上天的本領數孫悟空的筋斗雲最厲害,能入地的神仙很多,除了大家熟知的《封神榜》裡那個土行孫駕土遁外,還有金遁、木遁、水遁、火遁,甚至還有一個神仙會駕屎遁。紅鼻子他們聽後都快笑破肚皮了,大家一致嘲笑那駕屎遁的神仙一定邋遢得很,“灶家菩薩偷鍋巴吃——不是正神。”大夥兒討論來討論去,公認這麼多法術裡還是屬駕土遁最實用,就像土行孫,喜歡上哪個女孩子,只要往土裡一鑽,就能從她的床下冒出來。

方清矮子也贊同駕土遁最好,他認為自己跟土行孫都是矮子,有淵源的。他四下裡投師學藝,想找會駕土遁的師傅,後來聽人說嶗山道士可能會這門法術。無奈嶗山太遠,要坐車坐船的,於是他每天晚上都做夢,希望夢見自己忽然得到神仙相授技藝,從床底下一下子鑽進去,再探出頭時就是蘭花家了。

下面該說到方清的夢中情人蘭花了。老饅頭他們一點也不覺得蘭花有啥漂亮的,頭髮又稀又黃,一隻腳還是柺子,走起路來永遠像是用圓規畫圈。蘭花的娘在桑木橋這兒是個風流人物,作為一個農村婦女,她不安心從事稼穡,她的主業是刮眼蟲挑牙蟲,順帶摸骨相面保媒拉縴,每天忙得腳後跟打屁股。蘭花的爹聾碗兒是個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老實疙瘩,成天像只老牛樣死做。聾碗兒對唯一的女兒疼得不像話。蘭花走路不方便,他連一根草屑子也捨不得讓她拈,一等她初小畢業就書也不讓唸了,說是怕她累著。

蘭花一個人在家悶得慌,方清就趁她爹出去上工時去陪她,給她說書,偷青玉米棒嫩花生給她吃。蘭花的手很巧,她邊聽方清說書邊用青草給老饅頭他們編動物。一棵青青的草,從她的左手走向右手,即刻發出動人的鳴叫和振翼的翽翽聲來,青草的氣息,動物的靈性,在一筆傳神的草書中融為一體。方清看得呆了,他隱隱約約地感到有什麼東西在心裡撲騰,但當他伸出手時,蘭花手中的青鳥已消失,只剩下那還在顫搖的草梢兒……

方清去的時候得瞅著蘭花她爹不在,聾碗兒耳朵不好,他生怕別人欺負女兒。他對女兒好的方式就是把她藏在家中,不準任何人接近,特別是像方清這樣的老光棍。他力氣很大,雖然比不上李元霸,但要撂方清矮子幾個跟頭還是不在話下的。蘭花的娘倒現實,說要娶我家蘭花也可以,你得準備三轉一響三十六條腿,就是永久牌自行車、蜜蜂牌縫紉機、上海牌手錶,“一響”是“紅燈牌”收音機,兩門櫥子四張椅子外加年凳對拐臺子雕花床。

方清打小跟著哥哥長大,嫂子一進門就分了家,家裡只有兩間五架樑,地兒小得捧屁股轉彎,他很知趣,常年在大場上看夜。長清癩子做不了女人的主,用蘆竹在大場角落裡為方清搭了一個更棚,支了口亨饗鍋就算安下一個家。更棚後不遠是隊上的倉庫,倉庫大門從上到下掛了五把鎖,每次開倉庫大門都得隊長、會計、記工員、保管員和看場的五個人到場才能打開,其中最下面最小的那把鎖是方清的。

大場跟蘭花家緊挨著,腿長的人幾個箭步就能縱過去,但就是這點距離對於方清來說卻像天塹一樣寬廣。由於大場在村外,蘭花家再過去點就是隊上的幾百畝大田,基本上幹活都圍著那一帶轉。聾碗兒耳朵不好,但嗅覺異常靈敏,只要方清膽敢走近他家十米之內,他無論在挑糞,還是除草、割麥子,馬上就會嗅出異常。他一邊驚天動地地叫嚷著,一邊操持著手頭任何可以接觸到的兵器,邁開大步狂奔而來。

方清思量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對付不了聾碗兒,便把老饅頭他們發動起來一起跟他周旋。西北風脾氣暴躁,生氣起來拳打腳踢,有時連嘴也會用上,有三國張飛之猛,自然為正印先鋒官;紅鼻子塊頭大,身大力不虧,封做神威大將軍;老饅頭不說話心眼多,足智多謀,是天生的軍師;方清自任兵馬大元帥。他們在一起運籌帷幄,周密部署,先後研究出“絆馬索”、“陷空翻”、“奇門遁甲”等機關暗器。好幾次眼見著聾碗兒已將落入陷阱,怎奈他腿長力大,風一般刮過,那些玩意兒格局太小,竟被他的腿風不知掃去哪個角落,他本人自是毫髮無損。

那時人們最常見到的景象是:一個凶神惡煞般的巨靈神,端著一根長長的兵器,咆哮如雷地追趕著一個小矮子,小矮子兩條小矬腿風火輪一樣運轉如風,兩人跑得全村雞飛狗跳狼煙滾滾。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個月都要上演幾次,但蹊蹺的是,要依聾碗兒的步幅,不用施展什麼“八步趕蟾”絕技也可輕而易舉地將那小賊一舉擒獲。事實上,他卻一次也沒能追上方清,甚至連他的衣角也沒碰到。

老饅頭用自己那個天才的大腦分析後認為,最主要的原因是聾碗兒手中缺少得心應手的兵器。他的兵器是一根六尺長、兩頭尖的桑木扁擔,挑糞時別人挑一擔,他也挑一擔,但那扁擔兩端各有兩副糞桶,他的一擔抵得上旁人的兩擔。所以這種兵器只能用來挑挑糞,根本不能跟李元霸那八百斤的大錘相提並論。

方清很喜歡蘭花,但僅憑他的能力根本湊不齊那三十六條腿和三轉一響,又沒膽子跟聾碗兒單挑比劃,思前想後唯有學習駕土遁一途。一天他神秘兮兮地告訴老饅頭,他已在夢中得到梨山老母的真傳,每晚子時,頭下腳上,意守丹田,氣聚腰腹,心隨意走,意隨神動,口唸咒語,芝麻開門……

此意正中老饅頭下懷,他一直也想上天入地,看看天上那個也許是金子打造的吊環,或者是地心裡直通美國的把柄,如能遭遇李元霸就拜他為師,哪怕只學得他半分本領,最起碼也能幫方清教訓一下聾碗兒,估計到時聾碗兒也該識相,自會乖乖地將蘭花雙手送上。

方清嗤笑道,你個小屁孩,你學這個功夫幹嘛,奶腥味還沒褪呢,就想老婆啦。老饅頭一生氣就不再跟他講話,只是比劃著若不肯教,他會把這事透露給聾碗兒,到時大家學不成。方清無奈,只得乖乖將口訣暗授與他。

據方清說,駕土遁絕非神仙稍一點化就能自通那麼簡單,要從基本功練起,練習的過程枯躁無聊,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站樁練氣,吃風屙屁,像莊稼人一樣每天勤乾死做不輟。

這些對於天才老饅頭來說自然不在話下,所謂天才就是常人十年功也許他只需半日。他很快發現此法不靈,若真的照此實施,十年難成。老饅頭百無聊賴地盯著場上一個螞蟻洞,看公螞蟻母螞蟻忙忙碌碌地進出其間。初始,那細如針眼的洞口只如芝麻;漸漸,已有綠豆大小;俄頃,已如鵝卵;終於大如車輪,可供一人從容進出。老饅頭髮一聲喊,一個猛子紮了進去。大場上的地皮很結實,每年聾碗兒都要吆著隊上的那頭老牛拉著碡碌反覆碾壓,把場上壓得跟石板似的。老饅頭頭上被磕出一個鵝蛋大的包,一陣暈厥,恍惚間自己竟似潛了進去。

一旦轉入地底方知洞內乾坤大,地下彷彿藏個暗道,彎彎曲曲,先往下一兩米,忽然折向橫行,趴伏著爬了好一陣,聞得頭頂有動靜,轉而向上,手腳並用爬了上去,竟然已現身蘭花房內。蘭花正在洗澡,胸前兩乳袒露,小小不盈一握,不如先前哺育過自己的那些乳豐滿……忽然一驚,老饅頭已回原處。

那邊方清很是苦惱,他跟老饅頭抱怨,雖然自己已很刻苦,不過卻一直進展緩慢。剛開始的幾周,頭上鼓出了好多疙瘩,也只能在地上磕出幾個小印子,連地皮也沒能弄破。咬著牙再練,勉強能鑽下去將近一公分。大概練了有兩個來月時間,終於慢慢掌握了竅門,將身一聳便能往下一兩米。往下的門道掌握後不夠,還得學習橫行之術。不過據他樂觀地推算,一切順利的話,可能一年後將會順利到達蘭花的床下。

大隊支書王紅文是個有意思的人,專門喜歡弄一些旁人不敢想的動靜。當兵在部隊時他負責連隊的豬舍,一年養出了一隻四百八十斤的超大型肥豬,被表彰為“豬王”。為了讓戰士們多吃肉,王紅文乘勝追擊,在豬飼料里加入自己發明的一種添加劑,主要成分為一些發酵類的藥物,結果將十幾只乳豬都吹氣球般脹死了。連長體諒他初衷不壞,並沒責怪。王紅文對於自己的失敗不能釋懷,重新改良,並把那藥摻到大豬料裡。豬悟能吃後沒倒斃,集體思凡,把豬欄撞散,直接衝到了訓練場和戰士一起狂歡。王紅文想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想得腦神經衰弱,無奈打申請復員回鄉。

王紅文在部隊入了黨,養豬立過三等功,又當過班長,公社領導很賞識他,讓他回桑木橋做大隊支書。

回鄉后王紅文本性不改,除了配合上級做好各項任務,處理大隊日常事務,猶有餘力。他在南方當了五年兵,吃慣了大米飯,再回來就對家鄉以面為主的飲食感到不習慣,異想天開要把大隊的糧田旱改水,一年兩熟,冬麥夏稻。公社抓農業的領導政治敏感性很強,從裡面嗅出先進生產力的味道,支持他大膽實驗。

種水稻的第一件大事是要有水源保證,村裡有一條友誼中溝,跟通江的老龍河相連,但中溝距離大田較遠。王紅文幾經考察,發現大場前面有一個廢溝塘,長寬約五十米,假如在此修一個小型水庫,蓄水可達兩萬多立方,供應下游幾百畝水田綽綽有餘。

王紅文集中了全大隊所有青壯勞力幾百號人,利用農閒時節,發揮人海戰術,先將中溝疏浚、清淤,然後向西一路延伸,將水引導入廢溝塘。廢溝塘挖深至十餘米,堤岸一律用土坯加固。

那一段時間方清專心練習駕土遁,也顧不上給他們說書,老饅頭他們便轉移到工地上玩。眼見著那水庫越修越高,像一口巨缸扣在大場一頭。紅鼻子忽道,要是將那水庫弄一個口子,正好可以水淹方清。西北風反駁道,要想淹死方清矮子不容易,他會駕土遁。紅鼻子嗤道,駕土遁有個屁用,那水淹過去,除非他會七十二變,搖身一變,變成個水鴨子才行。

水庫結工時,王紅文搞了個慶功儀式。領導講話,放過鞭炮,大手一揮,緊閉合龍的水口放閘,那水頓時呼呼隆隆席捲而來。王紅文興奮地展望道,將來這小水庫不但可以保障水田灌溉,還可在裡面養魚養蝦,桑木橋將提前二十年步入共產主義金光大道。

開完慶功儀式大家都散了,勞累了兩個月的人們可以舒舒展展地在自家炕頭睡個好覺了。剛蓄進水庫的水野性未消,在水庫裡幾個撲騰,已悄然將水庫土坯堤壩衝開一個口子,湯湯湧湧,對著大場就衝了過去。

午睡無人的村莊,驀然傳來老饅頭變了調的叫聲,“看!啊水!啊水……”有醒睡的人側耳聽聽,初覺陌生,耷拉著腦袋出來一瞧,原來小啞巴開了聲,咕噥一句,“日鬼了。”

水一路徜徉著向大場沒頭沒臉地直灌而去,方清看場的更棚首當其衝,越過更棚是倉庫,一年的口糧都在裡面呢。

忽然,那水在更棚前憑空消失,儼然駕了土遁一般……

不一會兒,從蘭花家的方向跑出來兩人,一前一後,渾身溼漉漉的方清搬弄著小矬腿在前面飛奔,聾碗兒端著一根長扁擔狂吼著跟隨其後,一股浩浩蕩蕩的黃水緊追著他們的腳後跟卷席而至。

等大夥兒將水路堵住,發現水是從方清更棚下一個可通一人的地洞直達遠處的蘭花屋裡。一隻裹挾而來的小螃蟹從退水的洞口橫行而出,乍見外面那麼多人,慌忙舉起自己那對耀武揚威的大鉗,那神態像極那個不可一世的天下第一好漢李元霸的大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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