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大名府蘇青嵐痴迷仙道,以致遭人屢屢矇騙,最終敗光了家財,無奈遠走他鄉。
單說這一日,也不知是來在了何處地界,他忽然瞧見在那蒼山之上、雲霧之間,似有一座宅院若隱若現。蘇青嵐當是自己精誠所至,終遇仙府,於是趕忙走了過去。
等他來在了近前,看清了那處所在,心中不由得一陣狂喜。就見那宅院為松溪環抱,佳木蔥蘢、奇花爛漫,飛簷斗拱、金瓦如鱗,清風過處,更有梵音嫋嫋,儼然一派仙家景象!蘇青嵐連忙拜了又拜,隨後這才上前叩打門環。
不多時,那門一開,有一個容貌俊美的童兒走了出來。
‘此地已有百年未曾來過生人,先生又是如何找到的這裡?’那童兒看上去只有十歲大小,可言語之間卻是盡顯滄桑。
‘在下游歷四方,見此處仙音嫋嫋,不似塵凡,故而冒昧來訪。’
‘相逢即是有緣,我家君房先生已在正堂恭候,請您快隨我前去拜見。’
‘正有此意!’
於是那童兒引著蘇青嵐穿宅過院,來在了一處書齋裡面。
‘鄉野村夫蘇青嵐,見過君房先生!’等見到了端坐在正堂的那位白衣儒生,蘇青嵐連忙是納頭便拜!
‘公子不必多禮,快請一旁落座。’那儒生上下打量了蘇青嵐一番,隨後便笑而不語。
‘敢問先生,此處究竟是何所在?’良久,蘇青嵐這才開口問道。
‘廣澤東南、雲夢之巔。’
‘那您可是神仙?’這兩個地方,蘇青嵐俱是聞所未聞。
‘公子為何會有此一問?’
‘我見此地不似凡俗,且又聽聞童兒言講已有百年未曾到過生人,試問此中人物,又如何不是神仙?’
‘凡人、神仙?活的久了,就連自己是什麼都記不甚清了……‘
‘哎呀,上仙!請受弟子再拜!’
‘神仙很好嗎?’那人沒有伸手相攙,而是略帶迷茫的輕嘆了一聲。
‘帝王將相終歸不過一坯黃土,又怎比得上那成仙得道,萬古長生?’
‘那你問他,神仙可活的自在?’說著,儒生指了指一旁的童兒。
‘雖得長生,奈何太過孤苦,這神仙不做也罷……’
‘……’
見蘇青嵐滿臉疑惑,於是那儒生便接著說道:
‘一千三百年前,我奉秦皇旨意,出東海,以求仙藥。歷盡艱辛,終在蓬萊尋得一丹,豈料歸去途中遭遇海難,滿船三千餘人,唯有我與這童兒仗著分食了那丹,這才得以生還。雖說得了長生,但卻並未成仙,況且身體遭逢鉅變,業已無法重返塵寰,只能在這等荒蕪所在,苟且偷安!’
‘莫非你便是那徐福?’
‘正是。’
‘君房先生既已得了長生,又何不去享受大好紅塵,反而卻自困於此,長吁短嘆?’
‘哈哈哈哈……’那儒生大笑,而且笑的似是有些蒼涼。
‘你方才在外間,看到了什麼?可是亭臺樓閣,仙家景象?’一旁的童兒忽然言道。
‘清泉飛瀑、紅牆金瓦,自是氣象萬千!’
‘這不過是君房先生的障眼之法,運用奇門異術幻化換出來的罷了!’
說著,就見那童兒猛一揮手,再瞧眼前的宅院廳堂已然盡數不見,三人此時正置身於一處石洞,而那儒生與童兒也是沒有了方才的仙風道骨,取而代之的卻是青面獠牙,渾身生滿了細鱗的兩隻怪物!
‘啊!’蘇青嵐見此情景,頓時便是一聲驚叫!
‘天之道,其猶張弓!高者抑之、低者舉之,有餘則損,不足則補,福禍相依、不失公正!我雖得了長生,卻喪失為人之本,又豈如你肆意紅塵來的美妙?’儒生嘆道。
‘若真如你二人,這仙倒是不做也罷……’蘇青嵐似有所悟。
隨後,三人又閒談了多時,蘇青嵐這才起身離去。不幾年,家業復興,而他也是閉口不提求仙,只是詩酒相伴,直至終老……
這正是:
仙道紅塵兩著迷,自有痴人論高低。
愛慕嫦娥得靈藥,豈知廣寒苦無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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