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生門》是什麼意思?如何解讀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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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讀《羅生門》還是近20年前的事,那時在上中學還不會日文。後來學了日文專業,之後又轉到歷史,期間又被迫讀過幾次,每次都有新的感受。大概是有了些知識積累,以及年齡增長的緣故吧。今番受題主引誘,不禁又讀了一遍《羅生門》,第一感覺就是,這篇小說完全就是一位古典文學愛好者的先鋒實驗。不過在這裡,筆者不打算參考前人的書評及研究文章,只想根據自己的閱讀感受和“考據癖好”來做分析。

《羅生門》一文最早刊載於大正4年《帝國文學》11月號,彼時作者用筆名“柳川隆之介”,目錄上則為“柳川隆之助”。此文被視為芥川隆之介出道作品,也是芥川文學的一座高峰。這篇小說在戰後日本被寫進了教科書,成為高中生國語課的必讀經典。

《羅生門》的故事梗概直接取材於《今昔物語集》第29卷第18話《羅城門登上層見死人盜人語》。原版中講述了這樣的故事:

一個從攝津國(今大阪)到京都行竊的盜賊路過“羅城門”下,為避人耳目偷摸上了二樓。借燈光看到屋內一白髮老婆子的詭異身影,初看是鬼,再看是人,於是上前質問。老婆子欲逃未果,只得實言相告,說她在拔死人的長髮來賣錢。死者生前是老婆子的主人,死後無人處理,又不得借宿,以至於此(文末交代,當時不能收屍的死者經常被搬到羅城門上),並道好漢饒命(“但饒性命”)。於是盜賊果然饒了伊性命,而將死者和老婆子的衣服剝掉,並將死者頭髮一併奪走。最後,盜賊飛身下樓,頭也不回地逃去了。

而芥川在《羅生門》中將這個故事進行了精彩的潤色與擴寫。下面我們來看看這個新版故事的設定與原版有何不同之處,並由此展開分析。

一、從“羅城門”到“羅生門”:

“羅城門”是平安時代,京都南端的城門正門。史上本無“羅生門”,這是“羅城門”一詞在江戶時代出現的訛誤。兩個詞讀音相同而用字不同。芥川偏用“羅生門”為題,似乎有意突出“生”的概念在文中的位置。

二、末世景觀:

“這數年來,接連遭了地震、颱風、大火、飢懂等幾次災難,京城已格外荒涼了”。這是平安時代末期,正是國內經濟蕭條,天皇大權旁落,武士勢力抬頭的歷史轉換時期。而這種歷史轉換也必將包含了人們精神層面的劇烈震盪,所謂禮崩樂壞、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舊的倫理受到挑戰。這個末世背景,也為文中“羅城門上擺放屍體”以及登場人物的作惡行為作了鋪墊。而文中“下人”(代表武士)的巧取豪奪,似乎也與武家取代公家上位的叢林邏輯相吻合。

三、故事的1號主人公“下人”:

原版中盜賊的身份變成了“下人”(國內翻譯成“家將”,港臺用“傭工”),反而是一個有主從關係的人。平安末期,武士剛剛產生,從文中的“主人在四五天前將他辭退”以及“下人”拔刀的情形分析,他的身份應該是類似於失去了主人的武士——“浪人”。“下人”在飢餓與作惡之間徘徊不前,而他也自知惡念已經生成——恰如他臉上的“膿瘡”——可又缺乏某種作惡的決斷力——文中用了“勇氣”一詞。他的心理變化過程是貫穿文章的一條主線,這條主線揭示了文章的主旨所在:1,人在生存和道德之間的選擇,2,以“懲罰罪惡”之名的作惡是否具有合法性。

四、故事的2號主人公“老婆子”:

新版中,老婆子與死者之間並無瓜葛,不再是主從關係。這讓她成了“食屍體腐肉的蟲子”般的存在,處於整個食物鏈下層。作者有意剝掉老婆子與死者的主從關係,讓這三個人都處在彼此“獨立的”、“陌生人”的立場,每個人從社會倫理上都沒有對另一個人負責的義務。所以,老婆子的存在尤為關鍵,她與“下人”及死者都發生了聯繫,甚至可以看作她是二人之間的紐帶。作者借老婆子之口道出了弱者的生存邏輯:“她幹那營生也不壞,要不幹就得餓死,反正是沒有法幹嘛。你當我幹這壞事,我不幹就得餓死,也是沒有法子呀!我跟她一樣都沒法子,大概她也會原諒我的。”也正是她的所為和所言為“下人”最後卸下道德包袱提供了動力。

五、故事的3號主人公“死者”:

死者從老婆子的女主人成了“生前將蛇肉當魚肉賣的女人”。死者身份值得玩味,這也是借老婆子之口揭露的——“這位我拔了她頭髮的女人,活著時就是把蛇肉切成一段段,曬乾了當乾魚到兵營去賣的。要不是害瘟病死了,這會還在賣呢。她賣的乾魚味道很鮮,兵營的人買去做菜還缺少不得呢。”

這個“將蛇肉當魚肉賣的女人”的故事則出於《今昔物語集》的另一則故事——第31卷第31話《太刀帯陣売魚姫》。真是不得不佩服芥川的剪接水準。《太刀帯陣売魚姫》中的時間交代為“三條院還是天皇的春宮的時候”。歷史上看,這應該是三條天皇在位時期,1011~1016年。再查看《日本史年表》則會發現更多細節:

1011年,京都西京町火災,法興院燒亡;1013年,東三條院燒亡;1014年,內裡燒亡,內藏寮·掃部寮燒亡,花山院燒亡;1015年,疫病流行;1016年土御門第燒亡;1018年,圓教寺燒亡。1020年,苞瘡流行。

根據這些災害可進行以下推斷:1,災害頻繁印證了芥川交代的故事背景。2,推出“賣蛇肉女人事件”在1011年至1016年之間。3,武士的“濃瘡”雖然是個隱喻,但其來歷很可能與“苞瘡流行”的現實有所聯繫。

六、三宗罪與罰的邏輯:

“死者”生前拿蛇肉當魚肉賣,可謂故事中的第一宗罪。她的理由是“不幹就得餓死”,她受到的懲罰是死後被人薅掉頭髮,下場是死了,而且死無全屍。老婆子薅死者頭髮,是故事中的第二宗罪。她的理由是“我不幹就得餓死”,受到的懲罰是被“下人”奪取頭髮和衣裳,下場極有可能凍餓而死,或者被死者染上瘟疫而死(畢竟死者是瘟疫而死);三、“下人”奪走老婆子和死者的衣服以及薅掉的頭髮,是第三宗罪。他的理由是老婆子提供的“我不這樣,我也得餓死嘛”,他似乎沒有受到懲罰,作者只在文末提供了一個開放的答案——「下人の行方は、誰も知らない」(下人的行蹤,無人知曉)。這個“無人知曉”的不只是“下人”的去向,也是對他的最終命運的質詢。這個地方看似和《今昔物語集》裡面“頭也不回地逃去”是一樣的處理方式,但芥川用了“誰”這個表示他者的詞,則創造出一種讀者參與的語境。而根據前面惡有惡報的邏輯,“下人”的下場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吧。然而,稍加思索便不難發現,“下人”實際上可能已經受到了懲罰——他很可能吃過死者生前賣的蛇肉。如此便形成了一個報應循環。

另一方面,每個人物在行“惡行”之時,都有一段譴責他人“罪惡”的說辭。老婆子說:“拔死人頭髮,是不對,不過這兒這些死人,活著時也都是幹這類營生的”,“下人”也說:“那末,我剝你的衣服,你也不要怪我,我不這樣,我也得餓死嘛”。 每個人物都以他人之“惡”來緩解與稀釋自己的“惡”,都讓他人為自己的“惡”來負責。芥川的厲害之處就是挖掘出這種人性中的扭曲。

七、生亦何歡——《羅生門》解題

到這裡,再回頭看“羅生門”的“生”就有了更深層的意涵。求“生”——“為了活下去”的執念,即是故事中所有人物的行為邏輯,也是說服自己並掩蓋罪惡的手段。日語中有句俗語“食うか、食われるか”,即“吃掉(對方)還是被(對方)吃掉”,說的正是故事所闡明的這個殘酷而無奈的現實。但故事中每個人物竭盡全力的“生”都是以“吃掉別人”的形式存在,其結果又似乎都是被食物鏈上層“吃掉”而結束。一切都是因果報應的呈現,“羅生門”正是繁雜的“生”疊羅在了一起,然而這會是一座“生門”嗎?

每個人的“惡”都建立在他人“惡”的基礎之上,似乎也都是對他人一種變相的懲罰,這種以惡懲惡的邏輯,究竟會讓人上“天國”還是下“地獄”?

這些問題如同下人的行蹤——無人知曉。


東瀛遊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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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解釋“羅生門”,原指設在「羅城(即城的外郭)」的門,即「京城門」之意。現指:各說各話,真相不明的意思。

這就不得不說一下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小說《筱竹叢中》。電影《羅生門》就是改編自這部小說。

電影「羅生門」裡主要人物有武士、武士的妻子、強盜和樵夫等四個人。

事件真相是:強盜見到武士的妻子秀色可餐,想佔為己有,於是編了一套說詞騙武士說某地有一處寶藏,邀武士一起去尋寶,武士就把妻子放一旁,跟隨強盜去了。走了很遠的山路,強盜利用機會把武士綁起來,再回到武士的妻子那邊強暴了妻子,再帶妻子來到武士的面前,質問武士的妻子要從此跟著強盜還是跟著武士?不料武士竟從此不要這個老婆了。強盜見武士不要他老婆,覺得沒有競爭,他也不要那個女人了。武士的妻子覺得太沒面子,就挑撥武士和強盜打起來,誰知兩人比起劍,竟和一般地痞流氓打爛仗無異,都怕死且毫無劍法可言,搏鬥間, 強盜幸運的殺死武士,這整個過程,都被上山打柴的樵夫看見了。可是他趁大家都離開現場後,偷走了武士身上名貴的短劍。後來這夥人都被抓去衙門問話,每個人都有一套漂亮的說詞。

強盜的說法是他很英勇的和武士比劍,贏得美人心。

武士的妻子把自己形容成貞女烈婦。

武士則透過靈媒自稱切腹。

唯一知道真相的樵夫則因偷了武士的短劍,始終不肯吐露真相,最後才在「羅生門」這處地方全盤托出。

「羅生門」的意思是真相被扭曲、被模糊,但更重要的是,不管是強盜、武士、武士的妻子或樵夫,都是軟弱的人類,只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某某的羅生門,就是某某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做了種種錯誤的事情,就是所謂的用一百個謊言來圓一個謊言。


輕閱樸讀

《羅生門》是由日本大榮電影有限公司與美國雷電華影片公司於1950年聯合出品的懸疑影片。該影片由黑澤明執導,芥川龍之介,橋本忍聯合編劇,三船敏郎、京町子、森雅之、志村喬等領銜主演。該片是根據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小說《竹林中》改編而成,在這篇小說裡,沒有所謂的真相,只有利己主義主導之下,用自己的敘述來解構他人的敘述。正是這種陰暗,遮蔽了命案的真相,構成了《竹林中》的重重迷霧。影片以戰亂、天災、疾病連綿不斷的日本平安朝代為背景,主要講述了一起由武士被殺而引起的一宗案件以及案件發生後人們之間互相指控對方是兇手的的種種事情以及經過。該影片於1951年榮獲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金獅獎以及第23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併入選日本名片200部。

還有與電影《羅生門》同名的短篇《羅生門》,則是根據日本佛教故事集《今昔物語集》卷二十九第二十三話“具妻行丹波國男 於大江山被縛語”改寫的一個短篇故事。“羅生門”有通向地獄之門之說,因而該詞也擁有“生死徘徊”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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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歸讀

大學第一課文學理論的老師就講了這個,我看第一遍沒看明白,覺得和電影差別很大,全書看完才知道原來電影不純粹是第一篇羅生門的改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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