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故說春秋75:“璧謝”之恩,晉文公與曹國的恩怨

“璧謝”這個詞經常用於辭謝他人的好意,之所以會有這樣一種用法,與晉文公在流亡曹國時候的一段典故有關。

上回說到,晉文公按照狐偃的建議,準備分兵曹、衛,以解宋國被圍之困,他還特意提到攻打曹國時自己要親自前往,了卻當年的一樁恩怨,那麼這樁恩怨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這得從他當年流亡時候說起,之前講過,原本打算終老齊國的晉文公被狐偃等人用計帶離,不得已再次踏上了漂泊之路,而他第一站所到達的正是曹國。

那時候曹國在位的人是曹共公,這曹共公是個胸無大志、目光短淺之人,在他的身邊還有一班奸佞小人圍繞。

曹共公對於晉文公並沒有多大的興趣,所以當他得知晉文公在城外請求入城歇腳時,並沒有像齊桓公那樣表現出很高的熱情,反而聽從一些庸臣的建議,準備將晉文公打發走,不過他的這個決定很快遭到在場另一人的反對。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僖負羈,他是曹共公身邊少有的賢臣,不僅頭腦清醒,能認清時務,也頗有幾分正義感。

他向曹共公建議說:“重耳名聞天下,受人敬仰,主公將他拒之門外,實在有些不合禮儀,況且聽說重耳的骨骼奇異,有駢脅之狀,這是大富大貴的徵兆,將來必成大業,主公若不相容,日後難免會遭到他的報復。”

典故說春秋75:“璧謝”之恩,晉文公與曹國的恩怨

曹共公對僖負羈前面的幾句話都沒怎麼在意,等僖負羈說到駢脅的時候,曹共公立馬眼前放光,問僖負羈說:“什麼是駢脅?”僖負羈回答:“所謂駢脅,就是身上的肋骨連成了一片,與常人不大相同。”

曹共公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露出很大的興趣說:“如此奇異,寡人倒還真的是沒有見過,不如讓重耳在國中住上幾日,也好讓寡人開開眼界。”

僖負羈沒料到曹共公竟會產生這種無禮的念頭,趕緊好言相勸,但曹共公已經打定主意,根本不把僖負羈的話當回事,僖負羈眼看著苦勸無果,只好告辭離開了。

等僖負羈回到家,將國中發生的事情告訴給了他的妻子,誰知妻子聽完後比他的反應更加強烈,一臉憂愁的對丈夫說:“早就聽說重耳英雄氣概,手下能兵強將更是多不勝數,這樣的人早晚都會成大器,等他一旦得志,那些曾經得罪過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現在主公侵犯重耳,曹國可能會面臨亡國之災,你不如私下與重耳走的近一些,以顯示你與主公的不同,將來萬一有什麼狀況,也好給自己留條退路。”

僖負羈沒想到妻子的想法竟然跟自己不謀而合,於是兩人立刻坐下來商量該怎麼辦。

再說曹共公將晉文公接到城裡後,馬上給他安排了一處條件不錯的館驛讓他住了下來,又專門派人給他準備了一間浴室供他洗浴,曹共公正想借此機會暗中窺視晉文公的身體。

晉文公一路風塵,身上早就難受的不得了,一聽說可以洗澡,心裡樂不可支,馬上在僕人的服侍下脫去一連穿了十幾天的衣服,跳入水缸中盡情享受起來。

誰知就在他洗的正起勁時,忽然聽見些許不和諧的聲音傳了過來,晉文公心生好奇,循著聲音方向扭頭看去,發現曹共公竟然帶著幾個侍妾正在不遠處偷偷的向自己這邊看,一邊看還一邊指指點點,嘴裡似乎還說著什麼。

晉文公大為光火,按他的脾氣當時就想走過來與曹共公理論,但一想自己畢竟寄人籬下,只好強壓下了怒火。

等晉文公洗完了澡回到館驛的時候,由於幾天的舟車勞頓,這會兒肚子早就已經餓的咕咕叫了,可他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有人給他送吃的來,晉文公氣的忍不住開口咒罵起來。

而正在這時,僖負羈卻端著精心準備的美食來到他房中,告訴晉文公說自己是專門給他送飯的,晉文公又是驚喜又是感動,連連道謝之後便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可等他吃到一半才發現,原來在麵糰裡面還夾著一塊僖負羈偷偷送給自己的璧玉,晉文公不禁感慨道:“想不到無道昏君門下竟然還有如此賢臣,寡人早晚必報此人的恩情。”

於是晉文公叫來了趙衰,讓趙衰將玉璧還給僖負羈,並給僖負羈帶話說:“你的恩情寡人已經銘記於心,但玉璧萬萬不敢收下,還望先生收回。”

這就是晉文公“璧謝”的典故,後來人們就用璧謝一詞來表示婉言謝絕他人的好意。

晉文公正是想起了這段恩怨,才決定攻打曹國時要親自前往,不過在出發之前,他還想起了另一件事。

這一天,晉文公帶著狐偃、先軫等人到被廬查閱部隊的訓練情況,轉了幾圈之後,晉文公頗為滿意,這時他把趙衰叫到跟前說:“此次出兵不同以往,不但要進攻曹衛,還得隨時提防楚國的大軍,我們眼下這點兵力怕是有些吃緊。”

趙衰回答說:“先祖武公時曾創下一軍,到獻公時,為了應對擴張的需要,在原先的基礎上又增設一軍,成為上下兩軍,如今晉國沃野千里、兵精糧足,早就具備了大國的實力,主公不妨仿效獻公,再增設一軍,以解決目前的需要。”

晉文公背抄著手,在趙衰面前來回踱了幾步說:“寡人正是此意,只是這個新軍主帥的人選到現在還沒有確定。”

趙衰聽後不假思索的回答:“非郤縠莫屬。”晉文公並沒有當場表態,而是靜靜地看著趙衰,那意思是讓他繼續往下說,趙衰領會了晉文公的用意,略頓一頓又開口:“臣平日與他談論,發現他不但熟讀經史子集,通曉兵法,更重要的是,他遇事謹慎,為人不驕不躁,這正是主將的最佳人選。”晉文公沉吟片刻,進而點了點頭說:“既然如此,那就選定郤縠吧。”

典故說春秋75:“璧謝”之恩,晉文公與曹國的恩怨

一個月後,趙衰按照晉文公的意思,完成了軍隊的擴編,將原本的上下兩軍改為上中下三軍,兵員數量和裝備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辦完了這件事情,晉文公就決定即刻出兵,然而狐偃卻站出來提醒他說:“主公先彆著急,此時出兵還為時尚早。”晉文公問他緣由,狐偃分析道:“新軍剛剛成立,還不知道何謂道義、何謂禮儀、何謂誠信,如果不將這些問題解決,那部隊上了戰場也是一盤散沙,毫無戰鬥力可言。”

晉文公覺得這話有幾分道理,便讓狐偃儘快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狐偃就借用晉文公勤王和伐原的事蹟,讓將士們明白道義和誠信的必要性,接著又加強訓練力度,通過頻繁的演習,向士兵宣傳講解軍法和職責的重要,使他們明白隱藏在軍事中的禮儀。

又過了一個月,狐偃來彙報說新軍訓練已畢,可以出戰,晉文公甚為滿意,立即召各軍將領朝堂議事,商議出兵的具體策略。

魏犨提議說:“從距離上來說,曹國遠而衛國近,臣以為應當採取就近原則,先伐衛國,然後順勢南下,直取曹國。”

郤縠聽完搖了搖頭說:“臣以為不妥,曹伯魯莽、而衛侯怯懦,倘若我們伐衛,曹國必來相助,而假如伐曹,衛國則未必,臣有一計,可令衛國不戰而降?”

晉文公饒有興致的看向郤縠,問他說:“不知愛卿有何妙計?”

郤縠站起身,來到殿堂中央,先看看晉文公、又看看眾人,然後一字一句的說道:“衛侯當初礙於楚國淫威,被迫依附於楚,但其國人對楚國卻十分牴觸,主公可以以伐曹之名向衛侯借道,衛侯必然不肯,主公便可取道黃河,然後轉而向東,佔領五鹿,斬斷衛國聯絡曹、楚的通道,再以雄兵壓境,衛國百姓見我三軍之壯,又知衛侯因楚國的原因而得罪晉國,必然更加恨楚,從而逼迫衛侯轉投晉國。”

晉文公聽罷眉頭緊鎖,用手在腮幫上來回摩挲,仔細揣摩這一番話的精妙,過了許久,晉文公臉上露出笑容,誇獎郤縠道:“愛卿果然足智多謀,就依愛卿之言。”

於是晉文公派狐毛到衛國借道,衛成公因害怕得罪楚國,一口回絕了狐毛的請求,狐毛回去後把情況告訴給晉文公,晉文公見一切都在掌控之內,便著手實施下一步計劃。

公元前632年,晉文公點上中下三軍各一百乘,郤縠領中軍,郤溱為副,狐偃領上軍、狐毛為副,趙衰領下軍。

狐偃提出應該由自己的哥哥狐毛位主帥,他擔任副帥,趙衰也向晉文公推薦先軫和欒枝領下軍,晉文公一一照準,於是先軫擔任下軍主帥,欒枝為副帥,荀林父為御戎,魏犨為車右,大軍剋日啟程、發兵五鹿。

晉文公憑藉勤王的威名,一路大張旗鼓,部隊高舉旌旗,浩浩蕩蕩,前後綿延百里之長,遮天蔽日,途徑衛國時,衛國百姓親眼目睹中原之兵的盛況,無不對晉文公由衷敬佩,自此便有了叛楚投晉之意。

晉文公領著大軍順利渡過黃河,然後改走陸路,轉五鹿方向行進,衛成公以為晉文公的目的只在曹國,為了不得罪晉文公,傳令四境緊守防線,不得與晉國接觸。

晉文公到達五鹿後,想起當年在這裡捱餓的情形,不禁感慨萬千,他轉身對狐偃說:“當年寡人在這裡向百姓乞食,那幫刁民竟然用一碗土來羞辱寡人,唯有子犯說那是上天賜土的徵兆,看來今日子犯之言就要應驗了。”

說罷晉文公意氣風發,命令魏犨帶領先頭部隊,憑銳氣分東南北三面向五鹿城發起進攻,郤縠領著中軍在後面接應。

五鹿城奉曹共公的指令,並未對晉軍設防,等到魏犨兵臨城下時,他們才意識到危險,慌忙組織軍隊應戰。

魏犨手提鋼刀,繞著五鹿城轉了幾圈,然後從防守薄弱的東門開始登城,只見他身材壯碩、膀大腰圓,幾步便來到城牆之下,跟在他身後的士兵更是多如螻蟻一般,城上守軍見狀各個心生膽怯。

魏犨身披鎧甲,全然不把城上飛馳而下的弓箭當回事,不多時便登上城牆,與城上守軍戰在一處,衛軍架不住魏犨勇猛,三員戰將被接連殺敗,十幾顆衛兵的腦袋被魏犨生生砍下,後面的晉軍在主將的帶領下更是士氣高昂,人人爭先,不到半天的功夫,五鹿城便被晉軍佔領。

拿下五鹿後,晉文公急調郤縠領兵駐紮在朝哥之外,向衛國施加壓力,可就在郤縠準備起身的時候,卻偏偏得了重病,晉文公只好把衛國的事情先放下,請專人來給郤縠診治。

不過診斷的結果卻讓晉文公大失所望,原來郤縠已經得了不治之症,無力迴天,晉文公悲痛之餘,只好讓人為郤縠準備後事。

晉文公來到郤縠的病榻前探望,郤縠這時也知道了自己的情況,不過他不僅不在意,反而主動安慰起晉文公說:“主公不必難過,臣一生研讀聖人之言,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臣死之後,還有一事牽掛。”

典故說春秋75:“璧謝”之恩,晉文公與曹國的恩怨

晉文公問他是什麼事,郤縠回答說:“主公救宋,公然與楚翻臉,晉楚之間必有一戰,今楚國領袖漢東,勢力龐大,主公若要與之為敵,必須聯絡齊、秦,秦國與晉有姻緣之盟,不在話下,而齊國的齊孝公剛剛病故,即位的公子昭潘又與主公私交不錯,這也是可以拉攏過來的。”晉文公含著眼淚都一一記下了。

又過了幾日,郤縠病死在軍中,晉文公放聲痛哭,命欒枝領精兵五千護送郤縠的靈柩返回絳邑,又命先軫領上軍,接替郤縠職位,胥臣領下軍,遞補先軫的缺。

接著晉文公又派狐毛帶著自己的書信趕往臨淄,向即位的齊昭公請盟,齊昭公一方面念在過去的交情,另一方面又想趁機對外擴張,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當年五月,晉文公與齊昭公在斂盂,也就是河南濮陽會見,商議結盟,衛成公這時候被先軫困在朝哥,孤立無援,又見晉兵人多勢眾,所以當他聽說齊、晉兩國準備結盟的時候,心裡更加害怕,趕忙派大夫元咺來拜見晉文公,請求共同參與結盟。

此時的衛國已經是晉文公嘴邊的一塊肥肉,他哪裡還能輕易放過,於是果斷回絕元咺說:“當年寡人借宿,貴國將我拒之門外,後來寡人借道,貴國再次拒絕,現在想要和談已經為時已晚,你還是回去告訴衛侯,寡人的大軍數日便到,要他早作準備才好。”

元咺只得回去將晉文公不答應結盟的事情報告給衛成公,衛成公萬般無奈的說:“若當年先君肯於接納窮途來投的重耳,他便失去了討伐的藉口,又哪裡會有今日之事。”

此時衛國的百姓也聽說晉文公不日將領兵和衛國決戰,驚懼之餘,對衛成公投靠楚國的行為更加惱怒,竟然自發聚集起數千人圍堵在公宮門外,要求衛成公禪位。

衛成公自知眾怒難犯,只好把國政交給了自己的弟弟叔武,並讓元咺輔政,然後便帶著幾名親信連夜逃出朝哥,躲在了襄牛暫避。

晉文公得知衛國發生的變故後,不禁感嘆道:“果然一切都如郤縠所料”,他派人向先軫發令,要求先軫即刻向朝歌挺進,利用這個機會一舉將衛國拿下。

然而先軫卻在回信中提醒晉文公說:“衛國百姓正是因為心向晉國,所以才攆走衛侯,主公就該順應民心,向衛國示以仁愛,如果強攻,反而會讓百姓心寒,給我們佔領衛國造成阻礙,因此不如先將衛國的事情放下,轉而進攻曹國,一旦曹國拿下,衛國必定不攻自破。”

晉文公被先軫這麼一說,也是恍然大悟,於是下令將朝哥城外的部隊全部撤下來,又分出幾千人馬駐守五鹿,然後便領軍往曹國進發。

典故說春秋75:“璧謝”之恩,晉文公與曹國的恩怨

到達曹國之後,晉文公傳令各軍休整一夜,明日五更時分發起進攻,在大戰之前,他特意囑咐眾軍說:“大軍入城之後,不得枉殺一人,特別是對僖負羈一家,更要好生照看,如有違背,軍法從事。”

眾軍領了將令,便各自開始準備攻城之事。

可讓晉文公沒有想到的是,儘管他已有言在先,僖負羈一家人最終還是死於非命。

那麼僖負羈到底是被誰所殺,晉軍進了曹國都城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下一期的春秋典故:“矩矱三百”將會為您揭曉答案,敬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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