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滿月時就被醜胡僧認作諸葛亮轉世,後來果然治蜀多年政績卓然

之前談古論金有一篇《以為早死翹翹的女婿,拿著聖旨前來接替自己官位,老丈人當場嚇跑》,說的唐代名臣韋皋從一個被岳父歧視的貧寒青年逆襲成為取代岳父節度使職位的方面大員的故事,韋皋最後當的是劍南西川節度使,管轄的是蜀地也就是現在的四川一帶,唐人傳奇中另有一個故事,

說的是早在他甫一出生,就有人預言他會成為蜀地的一方藩鎮。

此人滿月時就被醜胡僧認作諸葛亮轉世,後來果然治蜀多年政績卓然

(韋皋於貞元元年即785年出任劍南節度使,累加至中書令、檢校太尉,封南康郡王,世稱“韋南康”)

韋皋出身於唐代最重要的士族家族之一京兆韋氏“東眷韋氏鶥城公房”,京兆韋氏這個家族在唐朝共有20位宰相,其影響由京兆遍及全國,民間有俗語“城南韋杜,去天尺五”這個說法,說的就是這個家族貴盛無比。

唐張讀撰寫的《宣室志》裡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

韋皋出生後滿月,家裡為了慶祝,安排了齋會請來的許多僧人為這個新生兒祈福,有一個胡人僧侶長得面貌醜陋,大咧咧地不請自來——這麼說吧,這個胡僧的相貌,大家可以按照貫休的《十六羅漢圖》腦補,服裝,可以參考《西遊記》裡的“破爛流丟一口鐘”。

此人滿月時就被醜胡僧認作諸葛亮轉世,後來果然治蜀多年政績卓然

(貫休《十六羅漢圖》部分)

韋家的僕人們都對他很憤怒,但是大喜的日子不便發作,於是就隨便找了張破席子安排他坐在庭院中,沒有記載伙食標準有什麼不同,如果可以讓韋家的僕人們選,那麼別的大和尚自然是功德林五觀堂棗子樹標準,這位肯定最多就是菜包子管飽。

開始吃齋飯以後,韋家叫奶媽把孩子抱出來,請各位僧人為孩子祝壽,這個醜胡僧忽然騰騰騰跑上臺階,對著嬰兒韋皋說:

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孩子臉上彷彿露出喜色,韋皋的父親韋賁問胡僧:

這個娃才生了一個月,師父為什麼說好久不見呢?

胡僧笑道:

這不是施主您所能知道的。

韋賁哪裡肯罷休,堅持打破砂鍋問到底,胡僧便說:

這個孩子是諸葛武侯(諸葛亮)的後身。東漢之季,武侯在蜀漢擔任丞相,蜀地百姓受到他的恩惠很久。現在他又降生於世,以後會當蜀地的節度使,一方百姓又要受他的恩惠。我當年在劍南的時候,與他友善,聽說他在韋家降生,所以就不請自來了。

《宣室志》接著說:韋皋的父親覺得胡僧說的話很是神奇,便用武侯作為韋皋的字。而後來韋皋果然從左金吾大將軍當上劍南西川節度使,又被加官晉爵為太尉、中書令、郡王,出將入相,位極人臣,最主要是在蜀地當方面大員18年,與諸葛亮一毛一樣,果然和胡僧的預言一致。

此人滿月時就被醜胡僧認作諸葛亮轉世,後來果然治蜀多年政績卓然

(諸葛亮治蜀和韋皋治蜀的年份其實都不是18年,不知道《宣室志》的說法從何而起)

故事說得貌似像真的一樣,但細細考察,未免有“城市套路深,我要回農村”之嘆。

胡僧的話,大約有兩層意思:

第一,這個孩子是諸葛亮轉世,以後會到蜀地當大官。韋皋家雖然是名門望族,但是韋皋父親韋賁本身只是藍田縣的縣尉,官職不高,兒子滿月時候有人來誇這個孩子是歷史名人轉世,以後會飛黃騰達,自然是善頌善禱,紅包多給一份再合理不過。

第二,胡僧暗示自己當年就和諸葛亮談笑風生,那就是從三國活到了唐朝,壽命起碼500歲,就問施主你服不服。這樣一來,紅包多給一份好像也不夠意思。

《宣室志》所記載的這個故事,如果是真,胡僧用一個神神叨叨的故事打秋風的概率比較大,但是,《宣室志》一書的題旨本就是張皇鬼神靈異之事,集中所記皆為唐朝佛道神仙、鬼怪靈異、因果報應故事,所以這個故事出於事後虛構的可能性也比較大。

出於虛構,其實在某種意義上就說明,在唐朝一部分人的心目中,韋皋在蜀地的政績卓然可觀。

宋代歷史學家司馬光在《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三十六·唐紀五十二》中記載:

(韋)皋在蜀二十一年,重加賦斂,豐貢獻以結主恩,厚給賜以撫士卒。士卒婚嫁死喪,皆供其資費,以是得久安其位而士卒樂為之用,服南詔,摧吐蕃。幕僚歲久官崇者則為刺史,已復還幕府,終不使還朝,恐洩其所為故也。府庫既實,時寬其民,三年一復租賦,蜀人服其智謀而畏其威,至今畫像以為土神,家家祀之。

此人滿月時就被醜胡僧認作諸葛亮轉世,後來果然治蜀多年政績卓然

(韋皋在聯合南詔打擊吐蕃的戰略中,重新開啟了南方絲綢之路)

英國曆史學家崔瑞德教授(Denis Twitchett)在《劍橋中國隋唐史》中指出:

自8世紀80年代初期的內戰以後,朝廷在784年任命一個可靠的官僚韋皋為節度使,他出色地在境內保持了控制,同時抗擊了外來的進攻。

但是,由於他終身留任此職,他具有無可比擬的機會使自己所治的藩鎮成為一個高度自治的地區,以致與東北諸節度使毫無二致。主要的區別是他一直堅定地忠於皇帝,並貢獻鉅額財富以表示他的忠心(即使是作為貢禮而不是作為正式的稅收而貢獻)。

此人滿月時就被醜胡僧認作諸葛亮轉世,後來果然治蜀多年政績卓然

(《劍橋中國隋唐史》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國外隋唐史研究的水平)

李肇在記載唐代開元至長慶之間一百年曆史事件的《唐國史補》中更把韋皋比做郭子儀:

郭汾陽再妝長安,任中書令,二十四考,勳業福履,人臣第一。韋太尉皋鎮西川,亦二十年,降吐蕃九節度,擒論莽熱以獻,大招附西南夷,任太尉,封南康王,亦其次也。

總之,韋皋的文治武功確實非常出色,雖然某種意義也是割據一方的藩鎮,但相對而言對唐朝中央政府比較恭順服從,也得到相當的好評。

此人滿月時就被醜胡僧認作諸葛亮轉世,後來果然治蜀多年政績卓然

(唐朝和周邊形勢地圖)

但另一方面,無論是軍事行動的勝利,還是對朝廷和皇帝本人的貢獻鉅額財富,來源都是對蜀地百姓的稅收徵收和其他盤剝,在某種程度上給蜀地百姓帶來了極其沉重的負擔。

《舊唐書》是這麼說的:

(韋)皋在蜀二十一年,重賦斂以事月進,卒致蜀土虛竭,時論非之。(韋皋在蜀地任職二十一年,加重徵收賦稅以確保按月向唐德宗進奉錢財,但使蜀地財源空虛枯竭,時論對此頗有非議。)

這些問題固然是不能否認的事實,韋皋的這個節度使,被人們認為有那麼一些奢侈橫蠻也不是空穴來風,但是,我們注意到,在軍費、對朝廷的貢獻都得到滿足之後,每隔三年,韋皋

便豁免一次賦稅,這一點,任何一箇中唐以後的割據藩鎮都做不到。

話說,唐文宗開成年間,有個在蜀地做官的人向皇帝上奏說:

微臣我當初在西蜀的時候,中元節時候經常去寺廟燒香,看到百姓們在寺廟中畫了已故的劍南節度使韋皋的畫像,百姓進寺廟,先拜韋皋畫像再拜佛像,拜的時候百姓無不感嘆,甚至有落淚的。微臣覺得奇怪,就問蜀地的老人,他們都說:韋令公對我們蜀地恩情很深,當初百姓稅挺重,他讓我們幾年免稅一次,自從他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德政,百姓現在很窮苦,所以更加思念他。

因而有人這麼稱讚韋皋:

功名之盛諸葛之後未之有加。

此人滿月時就被醜胡僧認作諸葛亮轉世,後來果然治蜀多年政績卓然

(紀念諸葛亮的塑像)

他是諸葛亮轉世這個說法,從這個角度,倒也反映出百姓心中的評價和看法。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