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盃往事:德國,一個夏天的童話

要給衛冕冠軍德國隊的變革畫一個邊界,那麼毫無疑問是2006年。12年前的那支東道主從谷底出發,踢出了讓人眼前一亮的靈性足球。靈性之所以可遇不可求,就在於你此前並不知道這種東西會在什麼情況下被激發出來,你所能做的就是做好剩餘99%循規蹈矩的程式化工作,祈求1%的靈感會突然閃光。

世界盃往事:德國,一個夏天的童話

打進2006年世界盃首球的拉姆被隊友圍觀

2006年的德國是一支“新”球隊,這種感覺不光來自球員,教練組也是一樣。然而這種新鮮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降低——無論你是否意識到,都沒有辦法改變這一自然規律。2006年的德國隊正好處在團隊磨合和這種“新鮮感”恰到好處的平衡點之上,再加上本身的東道主之利,其實德國隊擁有的優勢比人們原本想象的要更大。

德國人自己將其稱之為“一個夏天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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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球員的履歷上,金色轟炸機克林斯曼=國家隊傳奇前鋒,沒有德國人會在這方面有所保留。但是作為教練他還是名副其實的菜鳥。事實上關於克林斯曼的執教風格,我們是在世界盃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才逐步有了具體的瞭解。包括他卸任國家隊主帥職務之後來到賽本納大街,還是一直以來表現出對於美國新執教方式的認同,所有表現都足夠體現出,克林斯曼是與此前諸如福格茨、沃勒爾,甚至是希斯菲爾德、雷哈格爾等完全不同類型的“新生代”教練。

世界盃往事:德國,一個夏天的童話

德國足球需要全方位進行革新,而克林斯曼以往在國家隊的威望足以讓足協、球迷和媒體三方感到服氣,勒夫、比埃爾霍夫、科普克三人會從技戰術和大賽經驗方面給予克林斯曼補充。

作為一名改革派教練,克林斯曼非常堅持自己的觀念,並且外向型的性格給他帶來了一些與眾不同的利好。

比爾霍夫曾說,“他(克林斯曼)改變了德國隊的氣質”,時任助教的勒夫對於傳統的德國足球也有自己的見解,他駁斥所謂“唯意志論”——並不是簡單地在技戰術和精神力方面更加重視前者,而是他認為被全世界球迷津津樂道的“鐵血精神”是球隊取得好成績的尋常條件,而並沒有必要將其誇大。勒夫的這種思想,體現了他冷靜的思維和求是態度,而直到今天,這種一以貫之的態度始終在幫助他的國家隊穩步前進。

德國足球在痛定思痛之後,決定讓轟炸機大膽放手做,而不再躺在過去幾十年的功勞簿之上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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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林斯曼,勒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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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道主德國隊的同組三個對手實力均不算一流,分別是波蘭、厄瓜多爾和哥斯達黎加。6月9日,德國世界盃的揭幕戰在慕尼黑安聯競技場展開,東道主的對手是哥斯達黎加。客隊作為中北美和加勒比地區墨西哥和美國之後的第二梯隊參賽隊,打法相對自由奔放,從他們開始世界盃的征程對德國來說有好有壞。好的方面是克林斯曼這支年輕的球隊可以通過這場開放的比賽迅速找到狀態,並且奠定本屆大賽的基調。但面對這樣的對手如果未能取勝,對於球隊的士氣打擊也會很大。

距離本屆大賽不到1個月之前,德國與一支業餘球隊進行了友誼賽,本來是作為輕鬆戰術演練的比賽卻因為主力左後衛,23歲小將菲利普-拉姆的左臂受傷而顯得得不償失。拉姆作為拜仁青訓產品,在短暫被租借斯圖加特之後於2005年迴歸拜仁,並且逐漸站穩了左後衛的首發位置。

即便是因為受傷,克林斯曼教練組還是決定在拉姆輕石膏未拆的情況下給他留出了23人的一個席位,並且安排他手纏繃帶參加揭幕戰。沒想到這一看似有些冒險的決定,卻讓拉姆在大賽賽場一夜成名。

比賽僅僅開始5分多鐘,拉姆從左邊插上助攻,在施魏因施泰格左路拉開掩護的情況下選擇內切,稍稍觀察了一下球門方向之後利用慣用的右腳搓出弧線,直掛球門遠端頂角。不少來觀看開幕式的本土球迷還沒準備好,進球就來了。

06年的德國隊沿用了此前的雙前鋒站位,而在後場和中場則各為四人。其中在左邊路,球隊的進攻十分活躍,這和拉姆、施魏因施泰格、波多爾斯基三名小將的出色發揮分不開,而在這屆大賽之後,他們也都成為了德國足球復興的中堅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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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現亮眼的波爾蒂當選大賽最佳新人

年輕總會付出代價,在拉姆的進球到來沒過多久,哥斯達黎加唯一的球星萬喬普就在他的防區身後找到了缺口,撒開一雙大長腿成功反越位,面對萊曼單刀破門。

不過這只是一場對攻戰的開始,5分鐘後,德國再次超出比分,這次進球的是克洛澤,為他獻上助攻的則是換位到右路的小豬——施魏因施泰格。

揭幕戰之前,教練聽從隊醫沃爾法特的建議,將巴拉克排除在首發之外。而相比於頂替他出場的博羅夫斯基,司職左邊前衛的小豬表現更為亮眼,多年以後,他也真正挑起德國中場重擔,成為一代神豬。

在三個進球早早到來之後,破門的節奏有所放緩,但是對攻的架勢卻一直沒有改變。比賽最後半小時,一波進球浪潮再次掀起。拉姆左路助攻,克洛澤自投自搶,頭頂腳踢打進個人第二球,之後萬喬普也完成梅開二度,終場前弗林斯轟出世界波,為這場東道主的首戰畫上了一個令人滿意的驚歎號結尾。

世界盃往事:德國,一個夏天的童話

小組賽次輪,德國對陣鄰居波蘭,不知是不是因為賽前媒體拿波多爾斯基和克洛澤兩位與波蘭有關的球員大做噱頭影響了他們的心理狀態,兩人在這場比賽雙雙啞火。在常規時間最後一分鐘克洛澤和巴拉克連續打中橫樑之後,差不多所有人都以為比賽即將握手言和。

不過顯然這不是克林斯曼的想法——這是他的首屆世界盃,他要求球隊拿下每一個對手,這也是他在此前15分鐘做完三個人員調整的原因,波多爾斯基、右後衛弗里德里希下,以速度見長的前鋒諾伊維爾和邊鋒奧東科爾上,施耐德回撤打右邊後衛。

相比於定位明確的替補前鋒諾伊維爾,奧東科爾的入選是2006年球隊的最大意外,作為青年各級梯隊的常客,奧東科爾在06年五月份已經做好準備參加葡萄牙的U21歐青賽,然而克林斯曼的一通電話讓這名擁有加納血統的邊路快馬留在了德國本土。2005-06賽季,多特青訓出品的奧東科爾打出了職業生涯最出色的一個賽季,這讓國家隊球探對其青睞有加,認為他是對缺乏絕對個人速度的鋒線良好的補充。克林斯曼的決定收到了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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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伊維爾、奧東科爾,2006年德國隊的兩位奇兵

上場後,奧東科爾與諾伊維爾二人盤活了球隊的鋒線,一次次衝擊處於體能瓶頸期的波蘭隊。傷停補時階段,奧東科爾右路凌空傳中,諾伊維爾包抄剷射,兩名神奇替補為東道主提前一輪鎖定出線席位,這也是德國隊迄今為止最後一次在世界盃上的小組賽第二輪贏球。

這樣一來,小組賽最後一輪德國隊的任務就是和同樣兩戰全勝的厄瓜多爾爭奪小組頭名了。由於隔壁組第一很可能被英格蘭拿下,所以克林斯曼需要盡力避開他們。結果,這成為了球隊在本屆盃賽上最輕鬆的一場對抗,此前面對波蘭未能開胡的克洛澤和波多爾斯基找回狀態,德國3-0,小組賽全勝出線。

回首德國隊在2006年世界盃的大放異彩,自然離不開球隊的自我奮鬥,但是另一方面,確實也有賴於歷史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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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在1/8決賽,瑞典隊還未完成從拉爾森到伊布的核心交接,25歲的“上帝”只能給比他大10歲的拉爾森打輔助,再加上波爾蒂開場12分鐘爆種,35分鐘瑞典早早少打一人,讓瑞典沒有給東道主製造什麼麻煩。

再比如在1/4決賽,阿根廷本已擁有一支相當豪華的陣容,中場有坎比亞索、艾馬爾、裡克爾梅,鋒線有克雷斯波、特維斯,以及19歲的天才梅西。小組賽6-0把塞黑打成了篩子,進攻火力已經展現得淋漓盡致,然而當時球隊的最大短板在於——主帥佩克爾曼,他似乎並沒有裡克爾梅的正版說明書,並且不知道為什麼在對陣德國的時候突然不給梅西上場的機會。就是這樣,德國隊戰戰兢兢,依靠K神靈光一現將比賽拖進點球。

然後,就是萊曼與卡恩的“世紀一握”,以及那足以推動點球技術革命的秘密小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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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之後,萊曼與卡恩的風波平息

如果說2006年的這支騷氣蓬勃、如同初生牛犢的德國隊還有什麼短板,那便是門將位置的人選爭議。卡恩與萊曼的選擇難倒了德國足協和教練組,前者是球隊老隊長,是2002年世界盃的金球獎、金手套獎得主,德國隊亞軍的第一功臣;後者在剛剛幫助阿森納拿到歐冠亞軍,創造了853分鐘的連續不失球紀錄,打出了個人生涯最佳賽季。這道題沒有正確答案,選誰都是被噴,在經過“徹夜的討論(門將教練科普克接受採訪時說)”之後,卡恩得知自己將失去1號。

卡恩和萊曼在訓練營面對鏡頭時都坦誠,兩人相比於妥協,更願意彼此心照不宣地迴避,因為勉強相處結果只會更糟。在與阿根廷的點球大戰即將開始之前,卡恩決定往前走一步,他出乎意料地握住了這個“鳩佔鵲巢”的競爭者之手,祝福他帶領球隊前進。正如此前萊曼丟球時一樣,轉播鏡頭也專注地拍到了卡恩走上前來的畫面,拍到了他表情的鬆弛,和萊曼稍稍的出乎意料。雲開霧散,在這一刻,2006版的德國戰車全力前進。

我相信,如果一切按照球隊的計劃進行——德國也成功和意大利耗完120分鐘,萊曼和卡恩在場邊的互動甚至有可能再進一步,但是隻差兩分鐘,意大利人將大賽中對德國的不敗紀錄延續到了44年。

世界盃往事:德國,一個夏天的童話

克林斯曼相比於之前比賽,在中場選擇讓巴拉克、凱爾和博羅夫斯基一同首發,而弗林斯和小豬坐上了替補席,防守意圖非常明顯。此前一直轟隆隆不換擋的球隊如同突然鬆了油門,節奏的變化似乎來得太快。在老練的裡皮和意大利麵前,少帥克林斯曼還是稍稍露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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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花代價追求下一個目標,我們德國人往往更想維持住目前已經擁有的東西,而這會讓我們止步不前。”雄心勃勃的克林斯曼曾經這樣表達自己的野望,儼然拿出了洋務派的雄心準備大幹一場,德國足球不應該再以強國自居,而是要放下身段,拿出改革的勇氣。

就他個人以及球隊而言,不成熟的地方還有很多,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加以肯定。回過頭來看,有時候特定的歷史時期確實需要特立獨行的改革手段。正是克林斯曼和整個教練組的堅持,讓德國足球正式走出了此前的衰退期,以煥然一新的姿態重新林立於世界足球強國之列。無論是此前2002年排名嚴重高於自身實力的亞軍,還是之後2014年的最終奪魁,中間承前啟後的2006年,德國隊在家門口拿到的這個季軍重要性都值得銘記。

這支球隊讓人如此沉迷其中,哪怕是老派的德國球迷也不能否認,球隊踢出了以前沒有的東西,改變之大需要你擦亮眼睛重新認識。但這白衣飄飄的11人似乎又從來沒變過,一絲不苟堅持著整體足球,每個人各司其職。他們只是進化中的新一代戰車而已。

如今,距離這場童話故事已經過去12年,球場上所有23名親歷者已全部離隊。我們常說12年是一個輪迴,當年稚嫩的德國隊已經長成大樹。我們有理由期待,一路陪同球隊走過,見證過2006年燦爛煙火的勒夫,依然攜帶著一顆火熱的初心。

世界盃往事:德國,一個夏天的童話

——本文轉自《懂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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