颳起的風,荒涼了的心田(影評)

《七武士》這部電影整個看下來,與其說高潮部分是消滅山賊,不如說結局更能體現高潮。自然,當武士與村民一起消滅山賊時,整個畫面激烈而緊密,但是對看夠了中國武俠片的我來說,可能這樣的打鬥場面並沒有那麼大的震撼力,相反,黑澤明式的武士結局卻給了我深入骨髓的沉思和難以消散的悲涼。


颳起的風,荒涼了的心田(影評)

當戰爭勝利後被村民遺忘的勘兵衛等​人孤寂地站在風中時,當田間歡歌載舞勞作的村民和山丘上被風掠過的荒涼武士墳墓形成鮮明對比時,當勘兵衛對好友七郎次說“這還是一場敗仗,贏得這張戰爭的不是武士,而是這些農民”時,我對這些農民最開始的同情突然轉變成了對他們的厭惡。
颳起的風,荒涼了的心田(影評)

我知道,這樣的一種感情是不理智的,甚至可以說它是過於感性的產物。仔細想來,這些農民也許是不值得同情,可是如果要憎惡他們,那就說不上是合理的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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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影片裡菊千代說的有關農民的一段話:“你們把農民當作什麼,以為是菩薩嗎?簡直笑話,農民最狡猾,要米不給米,要麥又說沒有,其實他們都有,什麼都有,掀開地板看看,不在地下就在儲物室,一定會發現很多東西,米、鹽、豆、酒...到山谷深處去看看,有隱蔽的稻田。表面忠厚但最會說謊,不管什麼他們都會說謊!一打仗就去殺殘兵搶武器,聽著,所謂農民最吝嗇,最狡猾,懦弱,壞心腸,低能,是殺人鬼。”“但是...是誰令他們變成這樣的?是你們,是你們武士,你們都去死!為打仗而燒村,蹂躪田地,恣意勞役,凌辱婦女,殺反抗者,你叫農民怎麼辦,他們應該怎麼辦。”


颳起的風,荒涼了的心田(影評)

這樣想來,對於他們在電影中的一切表現,我也就無法加以指責。使他們變成這樣吝嗇、狡猾、懦弱,甚至來說忘恩負義的,不是他們自己,而正是這個時代,和這個時代的這些武士,於是,那份厭惡也就終究無法施加在他們身上,面對他們的一切作為,我也只有感嘆與悲哀。

他們本身就是受害者,面對比他們強大的人,除了無能為力、無知和恐懼,他們還能做的無非就是將同樣的暴力還在更弱小的人身上――當走投無路時,人總是這樣,於是,我又有什麼理由對他們大加指責。


颳起的風,荒涼了的心田(影評)

黑澤明式的武士悲哀也正體現在我這樣不得不悲哀的悲哀裡,那些正義、武藝高超又具有同情心的武士,最終卻是為這樣的一些農民而付出生命,因為信守保護的諾言,或死於山賊和火槍,或最後又成為最初的浪人。
颳起的風,荒涼了的心田(影評)

就像踐行了孔子說的那句“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黑澤明心中的這些武士,總給我這樣的一種大悲與壯烈。如同墳頭上掠過的風,帶走一地沙塵後,剩下的就只有荒蕪和悲涼。這就是黑澤明心裡的武士,即是睿智的代表,又有高超的武藝,還有富有同情心、率直和充滿正義感的特徵,用生命守護諾言,最後卻又被保護的農民和時代拋棄,可與此同時,他又始終對這類武士的未來抱有一絲微弱期望。

黑澤明給予武士這樣的結局,正是這部影片最重要和最光彩的一筆,就像颳起的一陣風,不僅呼嘯著黑澤明對其心中武士現狀的悲嘆和無力,也荒蕪著觀看者的心田,為之感嘆,為之遺憾,為之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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