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男:我真的沒這麼可怕

余男:我真的没这么可怕

余男(資料圖/圖)

余男演過很多“非正常”女人。

早年,余男活躍在文藝電影當中。在與王全安合作的藝術片《月蝕》中,她是失意的城市女子,遇到了跟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姑娘,互相窺探對方隱秘的內心世界;《驚蟄》中,她是遭受生活和愛情雙重挫折,仍然嚮往外面的世界,對未來抱有幻想的農村女子關二妹;在《圖雅的婚事》中,她是蒙古族婦女圖雅,迫於生計,帶著殘疾的前夫一起徵婚。這些角色相繼為她在巴黎、柏林和芝加哥等國際電影節贏得多項大獎。

後來,余男出現在多部打打殺殺的“男人戲”裡,把配角演得鮮活。在管虎執導的電影《殺生》中,她是“長壽鎮”神秘性感的馬寡婦,鎮裡一群烏合之眾聯手殺死了一個“不合規矩”的人;甯浩的《無人區》裡,她飾演一名古怪的黑店妓女,直接活埋了自己;吳京的《戰狼》中,在滿是戰爭、特效場面,硬漢扎堆的大熒幕上,觀眾仍然記住了戲份不多,神秘性感的特種部隊女隊長龍小云。

紅唇、性感、冷豔、魅惑,是大眾給余男貼的標籤。余男不介意,她回應:“那就是別人對我的一種感覺,與我本人無關。”

採訪在上海古北的一間茶館,余男素顏前來,身邊沒有助理。其間,父親打電話給她,詢問如何經由網絡轉賬,余男耐心回答,瞬間退回了女兒狀態。

“好像我真的這樣生活過”

南方週末:網劇《東方華爾街》只有五集,情節緊湊。拍攝節奏快嗎?

余男:我記得第一天,第一場戲就跟張孝全有激情戲。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導演很沉默的,看了看我問:可以嗎?我說,可以。我真的是演戲跟生活切得特別開,我可以看著自己。那一場戲從門口一直到沙發上,拍了以後大家很沉默。我就很著急,站起來,說要看看回放。我說這個姿勢,那個姿勢不好,他們很奇怪地看著我。一般可能會有點不好意思,但對我來說,這就是一個動作。

南方週末:以前你都活躍在大熒幕上,為什麼會接拍一部網劇?

余男:

喜歡的東西,包括好看的東西,展現方式有很多,沒必要去挑電影還是網劇,只是媒介不一樣。觀眾的感覺也是一段一段的。就像最早大家只看電影,後來出現電視,像《西遊記》《渴望》《紅樓夢》都很火。我喜歡看那時候的電影,也喜歡看《西遊記》,很過癮。

這次經紀人跟我講了角色,她說我可能會喜歡,是五集短劇,美劇形式的。後來我看了劇本,覺得挺有意思,很濃縮。我很少演辦公室女職員,一般我在電影裡面呈現的,比如家庭主婦,一定是個殺人犯,職業、身份之外有背後的事件,這個事件是電影核心。但《東方華爾街》不一樣,我飾演的真是一個職員,一個職場女強人,然後再深挖職場故事。她沒有什麼背後的隱藏身份,就需要(考驗)演員自己賦予這個職業、這個女人多少東西。

南方週末:你的每一部戲都很拼,在《無人區》裡演黑店妓女,真把自己活埋了。

余男:你以為我想嗎?(笑)

南方週末:

不是你自己主動提出來的嗎?

余男:我都嚇死了。其實我自己可以演出來(被活埋的感覺),但是導演一定要追求真實感。他看到了,才認為可以。我肯定會在安全的情況下滿足要求,但也被嚇得半死。那是活埋,嘴還被膠帶綁著,還培土上去。之後導演說“停”,所有人開始扒拉我。

南方週末:《無人區》是你演得最用力的一部戲嗎?

余男:我不覺得“用力”就代表演得好。像蹬自行車,加速的時候很費勁,突然到了勻速,我覺得最精彩的戲都出現在勻速狀態。我比較好的角色,都是剛開始大家互相磨合,一旦順了就非常輕鬆,你已經契合,突然一下子很自如了。特別用力,那就是演不好了。如果說辛苦,可能是《圖雅的婚事》,因為我不熟悉環境,要做一些“手工”上的東西,比如學騎馬、學騎駱駝,穿那樣的衣服,學做奶茶。我確實不會,所以每天重複地練,包括抵抗惡劣天氣。

南方週末:《戰狼》系列已經成為現象級電影,當時吳京是怎麼打動你參演的?

余男:很多年前,在一個很關鍵的時刻,他突然站出來挺我,很少有人能做到。他可能就是這樣的人,當時我們沒有什麼交情,只是在一部電影裡接觸過,我很吃驚。因為那部電影,我面臨很大的輿論風波,當時很多人都很驚訝,覺得這要給我造成一段時間的停滯了。可能我比較鈍,也不怎麼上網,沒意識到外面有那麼大的輿論和說法。後來朋友、同學打電話給我,我才意識到。我在健身房運動,看到中央臺六套採訪,吳京在麥克風前講話,說的就是我。所有人都回避的時候,他站在前面講,說真實情況是怎麼樣的。當時看了,我愣了好久。

我們從此再無交集。直到有一天他跟我說,他有一個劇本叫《戰狼》,能不能去幫我。我說“行”,他一驚:你怎麼這就答應了?怎麼可能呢?你不看看我給你的東西嗎?我說:“不用,可以。”為什麼?我說沒有為什麼。《戰狼》拍完很久,他才問我:“哥們,為什麼呀?”我說,因為在很久以前,你做過這樣一個事情,當時對我非常重要。他自己都不記得了,他說:“哎呀,那本身就是真實情況。”現在我們倆基本不聯繫,一見面就非常好。演的時候,兩個人互相就很信任。

南方週末:你自己最滿意的角色是哪個?

余男:好多,因為那是好多個我。回頭去看,心裡最感動的是《殺生》。我總會想起拍攝時的樣子,那個地方。好像我真的這樣生活過,在一個寨子裡面,留著那樣長的頭髮,穿著那樣的衣服。我不知道為什麼,可能跟我內心深處有很多東西非常契合。

我印象特別深,開拍那天,我穿著一件黑大衣,戴了像軍帽的帽子。他們覺得這怎麼可能演呢,但我就覺得可以。管虎也很神奇,決絕地相信我,不跟我講戲,也不提示我。我說:你就這麼相信我嗎?他說:對,你就演吧。倒是黃渤老找我,我們商量。

“特別怕人家說我‘知性’”

南方週末:在網絡上搜索余男,首先出來的詞條是“余男性感”,人們習慣給你的標籤是性感、冷豔、魅惑,你認同或介意這樣的標籤嗎?

余男:我認同,並且不介意。因為那是別人對我的一種感覺,與我本人無關。

南方週末:你的自我定位是什麼?

余男:沒有定位。我沒有特別想演一個很另類的角色,我只在乎角色當時給我的感覺。她一定要有事情發生,同時對我一定有吸引力。可能說得太籠統了,就是非我不可,我能賦予她更多。

南方週末:也有很多人認為你是演藝圈的“異類”,你很少接拍廣告,也沒有參與綜藝節目錄制。

余男:沒有什麼異類。我只是覺得,如果我那一方面多了,演戲就會少。我一年差不多有三個月在休息,其它時間都在演戲,肯定沒時間接通告。如果有一天,我會選擇另外一種相對輕鬆的安排,也可以。我沒有刻意,沒有很固執地認為自己是非常珍貴的,所以不能去接那些世俗的東西。我真的沒這麼可怕。

南方週末:專注演戲,可以視為你的自我要求嗎?

余男:沒有,我沒有要求。我是一個思想上非常懶的人,不願意給自己制定計劃,因為小時候制定的計劃沒有實現過。所以我覺得計劃沒有意義,就看怎麼發展。所有該到來的東西都會到來,不是自己追來的,它來的時候,好好實現它就可以了。在大學,我對自己各方面,行為上、生活中,都有一個認定。這變成習慣,就沒有什麼要求,忘了要求過自己什麼。你現在看到的我,就是那個時候被要求過的。

南方週末:你在北京電影學院讀書的時候,據說非常喜歡研究法國的新浪潮電影。

余男:那是過去的我。那時候沒有別的電影可研究,我看了很多,法國的、意大利的,新現實主義……都挺有文化的,包括中國有一批電影,像《小城之春》。但是我沒有研究電影的構成史,就看電影裡面的人物喜不喜歡,我現在也是這樣的。所以我不是研究新浪潮,可能再過十年、三十年,就會忘了這個詞,但是一定記得某一個電影裡誰的臉,誰表達悲傷或欣喜,表達一種複雜感情時的表現,那種讓人喜愛的感覺。我反覆看我喜歡的那幾張臉。

南方週末:哪幾張臉呢?

余男:太多了,現在說起來真是又顯得太有文化了。

南方週末:有文化不是一件好事嗎?

余男:我特別怕人家說我“知性”,特怕這個詞。有一天拍照片的時候,人家說你穿上那件白襯衫就特別知性……我不喜歡這個詞。

像我們當年看《還珠格格》,趙薇的那種表現力,我不覺得是看了很多新浪潮、新現實主義電影(學來的),但那個樣子讓你多喜歡啊!還有中戲時的鞏俐,《紅高粱》時的樣子,包括周迅、章子怡,還有袁泉。我覺得這些人不一定要去看這些,就讓人喜歡,如果看多片子,那會增長她,錦上添花。那張臉,那種表達,那種欣喜,是這個人內心最重要的東西,比附加的東西重要得多。當然知識可以清洗你,但並不等於改變你,你本身什麼樣子,還是最重要的。

“我覺得婚姻肯定是好的”

南方週末:那你現在對婚姻和愛情持什麼樣的態度?

余男:有的人喜歡婚姻,那婚姻就是愛情的歸宿。也有一些人,我還真見過那樣的女人,尤其在上海,好多女人自己過得挺好,牽著只小狗,自己在哪個地方喝一杯咖啡。她不希望別人打攪她,也討厭有很多人,自己在那,很舒服的。對我來說,因為我成長的家庭很溫暖,所以我覺得婚姻肯定是好的,我以後肯定希望那樣。

南方週末:還是期待在婚姻的狀態中。

余男:期待不知道,就知道我肯定會是這樣的狀態。我心裡面,這是幸福的。有人自己背起包就可以走,去旅遊,如果有婚姻了,我幹嘛“說走就走”,兩個人商量一下,一塊走,多可愛啊!幹嘛自己呢?

南方週末:你出道後很快拿了國際獎項,一路走來,憑藉文藝片拿了不少國際大獎。但在國內,似乎還不足夠奪目,你覺得是缺了什麼?

余男:這是過去的問題,如果十年前這麼講,我覺得有可能。但是現在不存在這樣的問題。有些東西真的努力不來,我過去比現在顛簸得多,過去那樣的努力也沒有得到太多世俗的認可。這跟我拍的電影的類型有關係,後來類型在慢慢改變,我也隨之改變。

過去,跟我合作的有一撥拍文藝片的導演和演員,現在我拍電影的時候,基本上碰不到這些人了。過去也不是很長時間能碰到,但大家有一種氣場,很喜歡保持這種感覺。我也不單純為了這種感覺,還是因為片子本身有意思。我會隨著這個感覺走。過去只有文藝片,現在商業片是主力。還是那句話:我拍的電影都是我喜歡,對我有吸引力的,不是無奈之舉。如果是無奈的話,你就是想轉(型),別人也未必選你,畢竟是商業的東西,要有票房的。

南方週末:你近年參演的商業電影,多是男人為主的戲,女人只是“萬綠叢中一點紅”,比如《無人區》《戰狼》,也包括《東方華爾街》。

余男:

給人印象深刻的,不一定是戲份最多的那一個。有的人可能不停地在屏幕上,別人也不太記得;有的人突然出現一下,你就能記住。就像我很喜歡的西班牙女演員佩內洛普·克魯茲,在《午夜巴塞羅那》裡戲不是很多,但不管在哪,只要她出現,我就覺得她很重要。詹妮弗·勞倫斯我也特別喜歡,她在《美國騙局》裡只演了一個女配角,戲很少,大概三四場(就令人印象深刻)。主角艾米·亞當斯從頭到尾出現,我卻對她沒什麼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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